武青颜知道这毒拖不得,也不再耽搁,先将麻醉针扎在了他的脊椎上,等了半晌差不多起了药效,才对准他的伤口,落下了自己手中拿着的刀。时已至深,大雨过后的夜是寂静的,疼痛难忍的长孙子儒,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面颊低落在胸膛,刚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朝着窗外望去,却只见一抹干净的手帕,覆上
了他的额头。
武青颜一手继续给他剐烂肉,一手轻轻擦拭着他额头上的汗,她一直以为长孙明月就够能忍受疼痛的了,没想到长孙子儒也不是泛泛之辈。
看样子姓长孙的人都不太正常,不是变态就是禽兽……
长孙子儒孤寂的心,被一股暖流包裹,侧眼朝着自己的身后看了去,那烛光下她专注的眼,一丝不苟的神色,都让他留恋的移不开视线。
今晚他本是带动城外的乱党作乱,想要让皇上担忧,从而将远在边关的西南将军调动回来,不想半路碰见了太子的埋伏。
情急之下,他忽然想起了她的药铺,虽然他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在,但他就突然想看看她,哪怕是临死前的最后一眼。对她的情愫,他一辈子也不会说出来,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位置,而她又是个什么身份,但他却阻挡不住,也不愿阻止自己去想她,因为他知道,这是他仅剩的一点
自私了。
烂肉终于剐完了,武青颜眼酸的抬眼,刚巧撞上他的目光,她并没有多想,只是笑着道:“长孙子儒,今晚才是你的真面目是么?”
长孙子儒一愣,不知道她这话从何而出。
武青颜笑着又道:“你其实并不温润,也不柔弱。”她其实早就看出来了,只不过到了今天才得到证实。
长孙子儒被她说破,也不惊:“生在皇宫,要想明哲保身,就要懂得戴着假脸做人,我是这样,明月亦是如此。”
武青颜一边给他缝合伤口,一边轻轻地摇头:“你和他不一样,他是真的孤独,而你是绝对的孤傲,他不过是腹黑了一些,但你却是十足的笑里藏刀。”
长孙子儒扬眉:“把我贬低的如此彻底?”
武青颜再次摇头:“只有这样的你,才适合当皇帝,长孙子儒,我赌将来的你,一定会是一代明君。”
长孙子儒疑惑:“为何?”武青颜一边拿着纱布缠绕他的伤处,一边如实道:“懂得收敛锋芒,懂得拉拢人心,外表平易近人,实则绵里藏针,长孙子儒,若是连你都坐不上皇位,那就真是老天爷不
开眼了。”长孙子儒被她认真的神色,逗笑了:“武青颜,有没有人说过,你奉承人的本事也是一流。”他顿了顿,垂眸看着因为缠绕纱布,而展开双臂环绕着自己的她,“你是不是还
要说,我以后一定会和我爱的人终成眷属?”包扎好他的伤口,武青颜扬起面颊与他直视,忽而笑了,但却笑得极其认真:“长孙子儒,对于皇上来说,没有人能与他平起平坐,皇上永远是君,其他人必定是臣,包括
……所有的妃嫔,哪怕是皇后。”
皇权,是一条寂寞而孤独的无回路,她在说这话时,也忽然明白了长孙明月为何对那把炙手可热的龙椅望而止步。
长孙子儒定定的看着她半晌,最终无奈的一笑:“好口才,一针见血且字字珠玑。”
她用最为平常的语气,将他和她之间的距离,从本身的遥不可及,直接延伸到了谷底。
心是涩的,但他的面颊却始终挂着谦和的笑容,这便是他,长孙子儒,一个只会将所有寂寞都暗藏心底的男人。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他说着,慢慢的站起了身子,猛一超前迈出步子,眼前却忽然一阵的晕眩袭来。武青颜赶紧伸出手,穿过他的双臂,将他拦腰抱住:“麻醉针的药效还没过,你这个样子走出去,恐怕不出半条街,便会昏迷街头。”她说着,搀扶着他往床榻的方向走了
去,“你今儿先在我这里住下吧。”
长孙子儒摇了摇头,失血的面颊有着他的原则和认真:“孤男寡女,你又是弟妹,我怎能住下?况且明日我必须在太子的面前露个面,将今儿的事情圆过去。”“我是大夫你是病人,仅此而已。”武青颜说着,强行搀扶着他坐在了床榻上,硬生生的把他按躺了下去,“西北将军被囚禁在武府之中,我正琢磨如何找个机会让他出来,
刚巧你明日又必须见太子一面,既然如此的话,不如就趁着明日一起把事情都解决了。”
长孙子儒先是一愣,随后淡然的呢喃:“没想到他就在眼前。”一阵阵的困意袭来,他却强撑着眼皮望着她,“不过你打算怎么办?”
武青颜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叹了口气:“你只管睡你的觉,剩下的我自会想办法。”
长孙子儒总是说太子多疑,其实最不善于相信别人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他除了长孙明月之外,已经忘记了怎么去相信其他人,可在面对武青颜那双躇定而清透的眸时,却意外的放下了满是防备的心。不过是轻轻闭上了眼睛,他便直接沉浸在了梦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