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想明白了没错……
但是她完全没准备在今天告白啊!
她休息了片刻,就漫无目的地在马路边闲逛,路边的香樟树,天桥下的花圃,和风扑面,带着南方春天特有的朦胧的湿意。
步妍溪并不后悔说出心里话,只是觉得自己前脚还在推脱闹别扭,后脚就在别人面前袒露对他的爱意,这种善变实在是让她……羞愧得很。
不过,那样也好。
至少不用再思考明天见到他之后,要说些什么。
宜人的温度,阳光下舞动的尘埃,步妍溪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解脱又舒畅的感觉了,而那被刻意压抑在心底的情感也好像终于破了土,光明正大地发了芽。
步妍溪忽然想起在纽约的最后一晚,他们穿过布鲁克林大桥,久久地眺望曼哈顿的夜景,那时候他们之间的感觉已经心照不宣,只是她始终不肯正视。
容桑就在那璀璨如银河的地方向她求了婚。繁华壮丽的光好像在那刹那湮灭,只剩下他那么认真,那么温柔的眼眸,问她,“你愿意和我更进一步吗?”
那时候,她以为那些隐晦得无法见天日的感情,如果不是被他一步又一步地戳破,便永远不会露出马脚。
于是几乎是恼怒地摔了他手中的戒指,然后声泪俱下地说了一大堆拒绝的话语。具体说了些什么,她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但应当是一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因为狗血却很无奈是事实的是——那天是她的生日,许久未见的明昱琰想给她一个惊喜,也出现在了那里。
结果可想而知,目睹容桑求婚的明昱琰甩袖就走,留下她不留余地地控诉着容桑。
而容桑只是默默地捡起戒指,很平静地听她发泄完,然后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你不要生气。”
她当时只感觉到遮羞布被撕开的尴尬,愧疚,还有无地自容,因此没有注意到容桑一贯好脾气容忍的背后,凝望着自己的眼睛里已经没了光。
对于明昱琰,她后来真的是内疚,因为在那后不久,她就听说他主动要求调去很远的地方做军医,她那么义无反顾地追随,一半是出于努力想找回最初的自己,想着如果换一种方式,会不会再次找到爱他的方式,另一半是惩罚自己,她辜负了他的等待。
只是,到底是那么长的一段岁月啊,她的性格太敏感,太缺乏安全感,一些感情早就细水流长,又潜移默化地刻入灵魂,无法磨灭。
其实她很多次在想,如果没有遇到容桑,她和明昱琰会不会熬过异国那四年,然后按部就班地重逢,结婚?
答案似乎是肯定的。
因为如果不是容桑……不是他的话,其他的任何什么人好像都不可能。他不仅满足她对爱情的一切幻想,也是她容易半途而废的人生里,唯一想坚持拥抱的人。
所以如果不是他,她不可能明白爱是什么感觉——这种要么天生就会,要么永远都不会的本能,如果不是他,她大概会喜欢明昱琰一辈子吧。
所以,真的要怎么说啊,那些假设的,那些阴差阳错的,幸又不幸。
步妍溪停下来,仰头望向天空,手臂却忽然被拉住,思绪回转的刹那,一张浅浅带笑的脸庞便迎着光,映入她的眼帘。
“又在多愁善感什么?”容桑眼神含笑地问她。
漂在天际的白云,空旷深邃的苍穹,他的目光难得不再那么缥缈,而是真真切切地落在她的眼里。
“我在想,你其实是想放弃我的吧。”毫不意外他会找过来,步妍溪认真地打量着他,“那天之后,你看我的眼神就少了点什么。”
容桑愣了一下,凝望着她十分较真的神色,还真沉思了片刻,然后居然点头附和道,“还真是少了点什么。”
步妍溪心里气得不行,眉眼却很坚定,“是吧,所以我觉得就算了,还是做朋友好了,免得以后……”
一阵清冽的,甘松的气息转瞬即逝,她的唇上感受到轻轻的一吻,喋喋不休的话音便自动画上了休止符。
步妍溪神色微滞,望着他若无其事挺直的腰背,顿时恼羞成怒地跺了跺脚,“容桑!”
“真无情啊,明明刚刚还说这辈子都离不开我了。”容桑捉住她挥舞的双手,脸上浅浅地笑道,“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听到他拿自己说的肉麻话堵自己,步妍溪只觉得脸颊温度急剧攀升,“我不要听了。”
“但我必须说,免得你继续胡思乱想。”容桑的双手改捧起她的脸蛋,在她瞬间安静下来的姿态里,微微低下头,认真而专注地说道,“我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这意味着我有足够的耐心。我曾经以为,只要我耐心地等下去,你迟早会正视自己的心意。但我发现我错了。在那之后,我就觉得我不用再伪装了。”
“我现在对你是少了点耐心,因为我不想等下去了。”容桑微微深吸了一口气,语调有些微颤,“好像连明天都等不及了。”
感觉到轻抚她脸颊的手在微微发抖,步妍溪也紧张地说不出话,巴巴地望着他,一刻都不敢眨眼。
而他接着紧接着说道,“所以,如果你现在说一句你爱我,我也许会多一点点耐心。”
倾泻的阳光碎金般地落在他的身上,暖风拂起他的碎发,他的目光温柔而坚定,在空气里荡漾出细微的波澜。
一同荡漾的还有这么多年,这么多关于过去的种种。
她忽然就释然了,展颜微笑。
“嗯,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