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君虽说不讲道理惯了,但是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泼辣、这么无赖的人,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她跟热炭一样,上赶着往陆府里贴,哪里敢跟什么都不在乎的孙家人一样耍赖到底?
孙夫人敢骂,她还不敢骂呢,毕竟心中有鬼啊。
陆瑛的名号不好使,她就慌了神,扎煞着两只手,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好了。
此时聚拢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王老太君一张老脸发胀,紫的跟猪肝一样。
被孙夫人都痛骂了一顿,她气得直哆嗦着手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方才骂门房的那个泼辣劲儿,这会子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
“你,你别胡说,我们什么时候欠了你银子了?”憋了半天,王老太君才憋出这么句话,她又得意起来,谁能证明他们穆家收了孙家的聘礼了?找不到人证物证,孙家就是诬赖,看他们还敢见官!
“哼,想赖账吗?这个帐可不是那么好赖的,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孙夫人迎风抖开一张纸,上面果然密密麻麻写满了各项物品。
“有单子有什么用?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自己写的?”王老太君还是嘴硬,反正这东西做不得数的。
孙家的人显然没有料到王老太君竟然是个泼皮破落户,这要是个男人,还真不知道怎么为非作歹呢?
不过他们既然敢找来,那就是胸有成竹的。
孙老爷收回那张礼单,又从袖内掏出一张票据来,“早知道你们穆家不讲理,就算有礼单也不会承认。”他轻蔑地笑道,“这可是宝升号的票据,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穆家的大太太江氏某年某月在那里当了一批东西……”
话还没说完,就被王老太君气急败坏地给打断了,“一张当票而已,能说明什么?难道不许我们家当东西?”
孙老爷彻底了服了这老太太了,都到了这等地步,她还能辨上一辩?
围观的人也是看得津津有味,纷纷佩服起王老太君的口才来,“这老太太还真不简单,脑子转得可真快。”听着别人的夸赞,王老太君越发得意起来。
孙夫人冷哼一声,“老太太好刚口,依着你,这黑白是非还真是不分了?”
她就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来,迎着日头一晃,大家都眯了眼睛看,原来是个有年头的镯子,“这可是你们家当在宝升号里的,是死当。”见王老太君刚要张嘴,孙夫人赶紧打断,“老太太,你可看仔细了,不要说我们欺负你一个老人家。”
那是一个赤金的镯子,此时在日头的映照下,发出黄澄澄的色泽来,“这上面有我们孙家的标记,你可看清了。”孙夫人把那镯子侧了侧,靠近内里不显眼的地方,有一行蚂蚁般的小字。
有眼尖的人已经看见里头有某年某月孙家的字样。
“哎呀,还真有字啊。”有人啧啧叹着。
王老太君看到这里又要插话,却被孙夫人毫不客气地打断,“你可别说这也是我们自己造假。告诉你老人家,宝升号里还有好大一批呢,宝升号的伙计和掌柜的都可以作证。”
王老太君听到这里,再也无话可说,拉着一张脸,干站那里。
围观的人终于信了,纷纷谴责着王老太君,“没想到这老太太一肚子的坏水,怪不得伶牙俐齿的,竟会狡辩呢。”
“当初你收了我们孙家的聘礼,如今想悔婚,把姑娘藏了起来,告诉你,就算我们去告御状,也不会叫你们穆家得逞的。”
孙夫人也不是个善茬子,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对着大家伙儿晃了晃,尖着嗓子喊道,“大家伙儿都给做个见证,我们虽说是金陵乡下来的小门小户的人家,但我儿子打小就和他们穆家的姑娘定了亲,如今收下我们的聘礼,却不肯把姑娘嫁给我儿子,这不是欺负我们是外地的是什么?难道京城的人都这么不讲道理,难不成皇上就不管这些事儿吗?”
围观的人看清了,那是一张白纸黑字定亲单子,是当年穆老太爷和孙家老太爷写下的,还有两个人的亲笔画押。
有那种看热闹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的人,笑着给他们出主意,“这等小事,皇上可真不管,你们要想出气的话,只管去顺天府告状去。”
孙家的人,撸胳膊挽袖子,闹闹嚷嚷的做出一副当真要去告状的架势,还真把王老太君给吓住了。
她回头看了看那两个门神一样的门房,语带哀求道,“你们也看见了吧?事情闹大了也不好,快些让你们姑娘出来,把这事给平了。”
两个门房轻蔑地嗤笑一声,这老太太大白日里做梦吧?刚才还一副泼辣样儿,坐在这打算不走了,这会子又开始让他们求着姑娘出来了,凭什么啊?
自己做了缺德事儿,让姑娘给她收拾残局,早干什么去了?
门房才不理会呢,只是厌烦地往外撵人,“去去去,先把自家事撸清了再说,别在我们门口挡路。”
王老太君没了法子,再加上孙家人一个劲儿地扯着她去见官,无奈下,她只得一步一步挪下台阶。
孙家人多,她不过带着一个车夫和一个陪房,哪里禁得住孙家一群如狼似虎的人?
很快,她就被人群给包围了。
那些看热闹的人自然说什么的都有,反正没一个说好话的。
王老太君被骂得抬不起头来,只好勉强答应说把姑娘嫁过去。
只是穆采萍现如今还关在诏狱里,采薇又是陆瑛的夫人,她自然没有主意可打。
她只得与孙家人虚与委蛇,好不容易摆脱孙家人,瞅空就爬上马车,死命地吆喝着车夫赶车,逃命一般逃离了孙家人和看热闹人群的包围。
两个门房看着如同丧家犬一样的王老太君,忍不住相视一笑:还是他们家大人高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