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徐静书出来,大家近乎一拥而上,将她团团围住。
“表姐,你是怎么让大哥同意见你的?”赵蕊崇敬又羡慕地仰头看着她,忍不住扁了扁嘴。
徐静书赶忙取出那枚佩玉:“我有这个,当年表哥忘了问我要回去。”
“你可真行!”赵荞开怀,亲昵地捏着拳头在她肩头碾了几转。
“阿荞你先别说话!”孟贞按住女儿,满眼希冀地望着徐静书,“静书,见着大公子了吗?他可还好?说什么了吗?”
徐静书按照赵澈的叮嘱,挤出忧心忡忡的苦笑:“表哥让转告家里人,他一切都好。请姑母与贞姨不必担心。就说了这两句,之后就再不肯讲话了。”
有时候是说多错多,容易露出马脚。这般听起来明显自相矛盾的话,比直接描述他是如何落寞苦楚更能刺痛人心。
徐蝉眼圈再度一红,咬紧牙关沉吟半晌后,转脸将目光投向孟贞。
孟贞与她神情类似,二人对视片刻,轻轻向对方颔首,似下了极大决心。
“静书,劳烦你明日再进含光院一趟,帮姑母传句话给你表哥,”徐蝉眼中有泪滑落,她却没有擦拭,只是略抬了下巴,定定看着前方紧闭的院门,“这一次,他的娘亲会全力护他。”
“娘亲”这称谓,甚少在信王府这样的门第出现。
不像“母亲”那样庄严郑重,更不像“母妃殿下”那般雍容高华。它朴实无华,市井俗气,却意味着一种更为本能的血脉依存。
此刻说出这句话的,不是“信王府大公子赵澈的母妃”,而是“赵澈的娘亲”。
赵澈的娘亲,终于下定了决心抛开长达十几年的顾虑与束缚,像天底下每一个护犊的凶女人一样,毫不讲理地去为她的儿子争取到底。
一旁的孟贞以绢拭泪后,对徐静书笑道:“你也替贞姨转达一句,他有两个娘亲。无论他的眼睛还能不能好,都绝不会再任人欺他。该是他的东西,两个娘亲替他拿回来!叫他打起精神,路还长!”
在场这些个孩子们全都傻眼了。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母妃殿下与侧妃。
谁也没料到,这两个柔善可欺、几乎被困顿半生的女人,有朝一日竟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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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不亮,信王赵诚锐、信王妃徐蝉与信王侧妃三人俱着盛装,同进内城面圣。
晨曦微露之际,徐静书再进含光院时,赵澈正在侧院小校场内练剑。
他虽双目失明两年多,但一直没有彻底荒废,每日的晨练照旧风雨无阻。
今日他眼上也没有蒙药布,虽目力仍旧不大准,但一招一式全凭身体的记忆,力度走向分毫不乱。
少年郎容貌俊美、身形颀长,武服束出劲瘦腰身,一柄长剑霜华凛凛,在春日晨光里挥出潜龙腾渊之势。
徐静书站在小校场旁侧回廊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的身移影动。
正当此时,正当此景,他飒飒的英姿是天地之间最耀眼的亮色。
他是少女徐静书心中第一个羞涩悸动的秘密。
当他的身影入了她赧然的梦境,他便成了她心中最好最好的那个人。
“一大早就跑来守着我卖呆?”
噙笑的沉嗓忽地近在咫尺,伴着一股炙烈热气趋近,烫红了徐静书怔忪的脸颊。
她回神,正巧看见赵澈将擦了额汗的巾子递回给身旁的平胜,眼中含笑地“望过来”。
隐约间似乎有一股与姑娘家全然不同的野烈气息扑过来,拂过她的鼻端,落在她的襟前,霸蛮蛮笼罩了她的周身。
胸臆间荡起意涵不明的陌生涟漪,这叫徐静书脸上几乎要烧起大火。
她赶忙后退两步,垂着大红脸,讷讷转述了昨夜出了含光院后的种种。
包括徐蝉与孟贞让带给他的话。
平胜在引路,赵澈则一路专心听着徐静书的话,时不时对答几句,慢慢往前院书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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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前院拱门,徐静书面上红晕稍退,却暂时没有勇气待在他近旁,便托辞说今日得空,想做汤圆吃。
赵澈倒不疑有它,纵容地点点头随她去折腾,自己去沐浴更衣后到书房落座,照例让平胜拿了书册念给他听。
半个时辰后,听说徐静书的汤圆做好了,平胜便领了他往膳厅去。
膳厅内,赵澈与徐静书对桌而坐,各自面前摆了一碗热腾腾的汤圆。
“请再说一遍,”赵澈双手放在膝上,如临大敌般坐得挺拔端肃,“这汤圆,什么馅儿?”
“早上小厨房新炼了猪油,我就剁了些油渣做馅儿……”
这什么鬼馅儿?!赵澈强忍着没将嫌弃的话咆哮出口,艰难咽了咽口水,眉头紧得能夹死苍蝇:“这算是,肉馅儿……汤圆?”
堂堂信王府大公子赵澈,长到快十七岁,就从来没吃过“油渣”这种玩意儿。府中炼猪油后,油渣都是直接扔进泔水桶的!
“加了花生碎、细砂糖和白芝麻跟油渣拌在一起,”徐静书觑了他一眼,小声嘟囔,“很好吃的,你尝一口就知道了。”
如此诡异的汤圆馅儿配方实在让赵澈有点下不去口,可他又不忍拒绝。
最后,他本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的侥幸之心,拿着小匙在碗中轻轻搅动,却并没有舀起来的意思。
“我有个问题要问你,”赵澈清了清嗓子,语气有点别扭,“这个问题很严肃,你得老实回答,不能骗我。”
徐静书莫名紧张地抬头看向他,口中半颗汤圆都来不及吞:“混、混莫四?”
“成王府樱桃宴那日,你当真是拿樱桃,碰的我的……?”他指了指自己的唇,倏地低头,耳尖透红。
徐静书给吓得的,半颗汤圆囫囵滚落喉间,连喝几口汤才顺了气。
“这是什么傻、傻问题?既是樱桃宴,当、当然是用樱桃碰的,难不成我还能变出、变出一颗冬枣来?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