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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仿前朝制, 律法明确规定三等以上封爵的宗亲、勋贵皆应行“夫妇共治”之策。虽各家会根据现实因素自行调整、分工,未必能做到全都严格执行“夫妇共治”, 但若其中一人酿出大祸,伴侣都得按律共担后果。
例如之前长庆公主府杀人案。刑部与大理寺查证确认是侧郎楚晖怒极之下失控行凶,长庆公主并未之间参与犯案。
但最后长庆公主赵宜安除因触犯“包庇罪”、“后院人逾数”两项罪责被按律处以巨额罚金并被罢免宗正寺卿一职外,还因这“夫妇共治”的缘故,在杀人案中被判了连带担责,降爵、削食邑八百户、收缴府兵万人。
也幸亏楚晖只是侧郎, 若犯案之人是她的驸马,就不会仅仅只是这样的结果了。
而“夫妇共治”这点并不只是针对三等以上宗亲、勋贵,《皇律》上对帝位君权的规定同样如此。
武德元年那桩药童案的棘手之处就在于,除被正法的主犯甘陵郡王赵旻外, 背后其实还牵扯着因“玉体违和而数年未公开露面”的皇后陛下。
这几年武德帝在药童案的事上始终站在秦惊蛰那边,除了他认同秦惊蛰保护药童们的做法外, 更深层的原因就是,若彻底公布药童案所有细节,那就得将皇后在其中的所作所为一并公布。
而武德帝作为她的夫婿, 若不按皇律同担罪责,便无法让人信服大周律法的效力。
可他一个皇帝要如何担责?
处巨额罚金?国库都在他手里, 左手倒右手, 掩耳盗铃糊弄天下人罢了。
削食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能削个啥。
收缴或裁撤部分兵权?那各地有心裂土的豪强们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所以若想真正对这案子做出交代, 除要处置皇后陛下外, 武德帝引咎退位也势在必行。
彻底公布药童案,武德帝引咎退位、储君登基,这对立朝建制才五年的大周朝廷来说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险棋,不是今日说定明日就能执行的。
武德帝让赵澈与苏放各自出内城回府,只留了赵絮,父女二人再进一步斟酌推敲所有细节。
武德帝对女儿笑笑:“案发是在武德元年,那时镐京朝廷对各地豪强的掌控比如今更为薄弱,朝堂上的制衡布局尚未成形。你又还没站稳脚跟,不足以与他们抗衡。所以才一直将这事情拖到如今。若在当时就公布案情,之后的事你是镇不住场的。那样的话,刚有个雏形的大一统局面就会倒退回前朝末期的混乱内斗。”
这是他五年来首次开诚布公地与她谈及自己当时的深层考量。他不算个白玉无瑕的完人,但在一国之君的位置上,大方向上迈出的每步都不糊涂。
“如今五年过去,你总算彻底磨出锋芒,政绩、民望都具备了与各方势力博弈的资格,而你自己挑选的伙伴们也渐能独当一面。”
彻底解决药童案遗留问题的契机,武德帝等了五年。
赵絮咬了咬唇,泪中带笑:“父皇的苦心,我一直都明白。”
她与药童案主犯甘陵郡王赵旻皆是皇后所出,但皇后向来对她不喜,甚至不愿将她养在跟前。所以她是武德帝亲手带大的。
她在才能摇摇摆摆走路的时候,就时常坐在她父亲的马背上,随他奔驰在复国的沙场烽烟里。
她是所有皇嗣中唯一一个由他亲手带大的,也是最懂他心中抱负的。
“前面的路还长,也并不会一马平川,我都知道,”赵絮眼中落下泪来,却并非因为伤感,“我会带着他们不偏不倚地走下去,您安享清闲时,也别忘了看着我。”
看着你的女儿,成为让你骄傲的模样;看着她,带领许多出色的人,在青史上写下赵氏大周的第一段盛世华章。
那是您和您的伙伴们年少时的梦,我知道。
谢谢您将它托付给我,和我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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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允州那头持续在回传好消息,京中都知赵澈与苏放此行还算顺利。储君府在上月底就往信王府带过话,说袭爵典仪与大婚的筹备都不必停下,预计赵澈是能如期赶回的。
既是储君发了话,这就算是张无形的保票了。信王府两位女主人都放下心来,重又欢欢喜喜指挥着人打点一切。
徐蝉与孟贞多少知晓徐静书在光禄府并不清闲,因而不管是赵澈的袭爵典仪,还是徐静书与赵澈大婚之事,这两位全都包办下来,半点没让徐静书费过神。
而光禄府这头也知徐静书将在九月初九与赵澈大婚,眼见信王府没有停止筹备事宜,便知婚期不会推迟。九月初四这日下午,散值之前,顾沛远便对徐静书道:“放你十日休沐,十五那日再来点卯。”
“多谢顾大人。”
申时近尾,徐静书从光禄府回到柳条巷的宅子。刚进门绕过影壁,就被小六姑娘赵蓁扑过来抱住了腿。
“二姐没回来,表姐和我玩呀。”
小小姑娘奶声奶气的,让徐静书心都化开了:“你二姐忙呢。”
近来赵荞几乎每日都要忙到天黑,偶尔还亲自去夜市登台说书,有时掐着宵禁才回,徐静书虽与她同在这宅子里住着,却也常是几天才能见她一面。
小五姑娘赵蕊带着两个侍女跟在后头追过来,口中有些紧张地唤道:“小六儿,你路都走不稳,跑什么跑……啊,表姐回来啦!”
“表姐回来啦。”小六姑娘抱着徐静书,仰头咯咯笑着学自家五姐说话。
徐静书笑着弯腰将小六儿抱起来,又对小口喘着气的赵蕊道:“你们怎么过来了?就你们姐妹两个?”
“母妃殿下带我们过来的。她说有什么东西要给你,我原说我可以帮忙跑腿儿给你送来,她却非要亲自来,”赵蕊跟在徐静书身侧,慧黠偷笑,“我便跟着来瞧瞧到底是什么稀奇的宝贝。她此刻在厅里喝茶等你呢!”
“好,”徐静书抱着小六儿,举步往正厅去,边走边扭头看向赵蕊,“小五儿,你今日不必去神武大将军府受教么?”
赵蕊笑嘻嘻蹦跶了两下:“恩师说,既是家中兄长成亲,便放我懒散几日。我这就算是提前沾了你与大哥的喜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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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静书进厅中向等候多时的徐蝉见礼时,徐蝉笑着将好奇想偷听的赵蕊撵了出去,叫她带着六妹妹玩去。
“先时储君府带过话,算算日子说不得你表哥明日就回来了,”徐蝉拉着徐静书的手笑道,“眼见还有五日就是正婚典仪,待他回来,你俩也不许私下见面啊。”
“啊?为什么不能见面?”
徐蝉面上无端一红,极力绷着严肃端庄的长辈脸:“正婚典仪当日才能见。若照婚俗来讲,过了文定礼成了未婚夫妻后,两人到正婚典仪之前都不该见面的。”
“这婚俗听起来很霸道啊,有什么讲究么?”
“你这傻姑娘,这事儿我跟你没法说,”徐蝉轻戳她的额角,笑意古怪,“往后你就会明白了,反正这里头很有道理的。”
徐蝉到底是矜持多年的王妃殿下,这种事她实在开不了口向小辈解释。
按一般婚俗,文定之礼与正婚典仪之间通常会隔两到六个月,以便两家有充裕的时间来筹备婚事正典。而年轻小儿女血气方刚,文定之礼过后又有了未婚夫妻的名分,私下里的接触难免会更加大胆些。若然没把持住,一不小心就会闹出新娘大着肚出现在在正婚典仪上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