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微笑,目送李邦华离开。
李邦华一走,顾炎武就进来了。
他有些激动,抬手道:“下官顾炎武,见过征西伯。”
周正的交际圈极其的小,外面能见到他的不多,他一直注意养望,外面的,尤其是年轻一辈,对他极其崇拜。
读书人,建功立业,匡扶社稷,无非也就是周正这样了吧?
周正看着他,笑着道:“免礼。你那几场辩论我没去看,但也听说了不少。”
顾炎武想到最后一场,简直是泼妇骂街,有些羞惭的道:“让大人见笑了。”
周正摆了摆手,道:“国家典制、郡邑掌故、天文仪象、河漕、兵农及经史百家、音韵训诂之学,这么多你都有涉及,可比我强,当今的青年才俊,你在前十之列。”
顾炎武没想到周正这么欣赏他,这样评价,不由得忐忑道:“下官不敢当大人如此赞誉。”
周正微微一笑,道:“‘自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而人之有私,固情之所以不能免矣。……合天下之私以成天下之公,此所以为王政也’、‘用天下之私,以成一人之公而天下治’、‘人君之于天下,不能以独治也。独治之而刑繁矣,众治之而刑措矣’、‘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法不变不可以教今……而姑守其不变之名,必至于大弊’、这些,都是你内心的想法,还是激将而出?”
顾炎武没想到周正居然脱口而出这些话,神情凛然,躬身道:“这些是下官的肺腑之言,若是大人要问罪,请问罪下官一人。”
顾炎武这些话,其实已经是在挑战‘家天下’,也就是对皇权产生了质疑,否定了‘天子’这种君权神授的谬论。
周正看着他,道:“你在翰林院的那些想法,我也听说了一些,你觉得,我就是让你写入大明律,你敢写吗?”
顾炎武猛的抬头,张嘴就有说‘敢’,但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回去,缓缓低头。
就好比他的前辈李贽,他能畅所欲言,被打成‘异端’也不改其心,最终还是只能‘藏书’、‘焚书’,得不到认同。
顾炎武一样,他有这些想法,也写不进大明律。
你一个人这样想,其他九九人反对,如果执意,被边缘化那是善终。
周正见顾炎武神色不堪,笑着道:“不用担心,不是问罪。你们编修的草本,我与元辅看过了,虽然有些不务实,但也不算出格。我与元辅商议了,大明律每三年大修一次。如果你能说服其他人,将你们的想法写进去,也不难。”
顾炎武渐渐听出味道,看着周正道:“大人,是站在下官这一边?”
虽然周延儒,钱谦益等没有出面,但任谁都看得出,‘二张’以及复社的背后由周延儒,钱谦益的支持。顾炎武,王夫之等人之所以处于下风,除了学问的激进,得不到大部分认同,还有就是背景不厚,底气不足。
周正眉头一挑,道:“你别想扯我的大旗。我可不如元辅,钱阁老,他们人多势众,我架不住的。”
顾炎武表情有些失望,却也释然。
周正到底是统兵比较多,在朝时间非常的短,又不是出自江南大族,根基极其的弱,比不过周延儒,钱谦益等人也正常。
周正见顾炎武有些丧气,道:“大明律,是一种共识的产物,体现的是天下人绝大部分人的意志。你现在要做的,应该是扩大你的想法,让更多的人认可,到了某一天,绝大部分人跟你一样,那大明律不用你推,也会应之而改。”
顾炎武抬头看着周正,眨了眨眼,似有所悟。
周正摆了摆手,道:“关于大明律的修订,你们翰林院多搞几次辩论,朝廷也想看看民意。我听说你也在准备筹划诗社,不要碰了,朝廷正在考虑取缔结社。”
顾炎武又是一阵,旋即抬手道:“是,下官明白。下官反对朝中官员结党,也反对士子拉帮结派。”
读书人拉帮结派,最终也会反应在朝堂上。士大夫集团,不分朝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