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厮竟是贾芸的舅舅。
孙绍宗不动声色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依着你的意思,是该重重判罚卢三喽?”
“自当如此、自当如此!”
卜世仁一听这话,便以为是走通了关系,忙把头点的小鸡啄米一般,恶声恶气的道:“若是轻判了这厮,日后那些刁蛮之徒岂不是要有样学样,对东家百般欺辱?”
好一个百般欺辱!
孙绍宗把惊堂木一摔,沉声道:“罪囚卢三,你当众行凶殴伤东家卜世仁,如今事实俱在,可还有什么隐情要诉?”
“老爷、青天大老爷!”
那卢三听这口风不对,登时也急了,挺起腰板嘶吼道:“小人从未偷奸耍滑,只因同这卜世仁沾了些姻亲,才稀里糊涂错信了他,一直也没有急着讨要工钱……”
啪~
那惊堂木又是一摔,孙绍宗呵斥道:“休提这些,我只问这殴伤卜世仁一事,可是你下的手!”
“这……”
卢三将牙咬的咯咯作响,忍气道:“是我下的手,可是……”
啪~
惊堂木第三次砸在了桌上,孙绍宗朗声道:“卢三青天白日当众殴伤东家,且已供认不讳,实乃罪证确凿,本官依律判其服劳役两年,每日专司兴隆坊内扫撒夜香一事。”
“老爷……”
“老爷判的公道、判的公道啊!”
卢三满腹怨气,正待大声抗辩,卜世仁却已经喜形于色的叩首道:“怪不得大伙儿都说您是青天大老爷呢!”
孙绍宗咧嘴一笑,问道:“这判罚,你可满意?”
“满意,小人满意的紧!”
“你满意就好。”
孙绍宗说着,又将那惊堂木一摔,继续道:“卢三,你当众行凶一案就此了结,不过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每日一早倒完夜香之后,不妨去香料铺讨要工钱,记住一定要有理有节,不可再胡乱动粗。”
一听这话,卜世仁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
他经营的可是香料铺子,这要是整日有个倒夜香的堵门讨债,他这买卖还怎么干?!
“老爷,这怕是……”
“老爷判的公道、判的公道啊!”
这回轮到卢三喜笑颜开的磕头了,嘴里学着卜世仁方才的言语道:“怪不得大伙儿都说您是青天大老爷呢!”
“好了。”
孙绍宗淡然道:“既然你们双方都没有异议,那这案子就此……”
“老爷、老爷!”
卜世仁如何肯这般了事?
只急的以头抢地道:“这实在是使不得,我开的可是香料铺子,哪里经得起……”
啪~
又是一声惊堂木响,打断了卜世仁的哭诉,就听孙绍宗沉声道:“你这刁民,方才我问你时,你直说是满意的很,如今却说什么‘使不得’,莫不是特意老消遣本官的?!”
说着,扬声吩咐道:“来人,将这刁民给我叉出去!”
左右立刻闪出四个衙役,拿水火棍拼了个临时‘担架’,就准备把卜世仁架到外面去。
卜世仁愈发慌了手脚,想到日后的窘境,终于福灵心至的喊道:“老爷开恩,小人把那工钱给他便是!”
这话一出口,他便觉得肋下生疼,忍不住偏过头来啐了卢三一口,恶声恶气的道:“老子拿这些钱,换你倒两年夜香,也算是值了!”
卢三与他怒目相向,正待反唇相讥,却听孙绍宗又道:“你方才曾说,此案和讨要工钱并无相干,如今既然肯把工钱给他,想必是对卢三有宽恕之意——也罢,本官便从轻发落,准其用所获薪酬的三成,充做议罪罚银。”
卜世仁登时又傻眼了,自己哪里有宽恕卢三的意思?
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他急道:“老爷莫要误会,小人并无宽恕卢三……”
“怎么?”
孙绍宗眉头一皱:“莫非那工钱你又不打算还了?你这厮怎得如此反复!”
说到这里,孙绍宗又扬声道:“卢三,既然如此,那你就暂时先服劳役,直到得了东家的‘宽恕’,再交议罪罚银不迟。”
“这这这……”
“老爷判的公道、判的公道啊!”
卢三再次鹦鹉学舌:“怪不得大伙儿都说您是青天大老爷呢!”
直把卜世仁恨的牙都咬碎了几颗,却还是只能哭丧着脸道:“小人愿意……愿意‘宽恕’他,回去就把工钱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