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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多少人把婚姻当成天下间一等一的大事对待。尤其是女孩子,出现波折那简直要命。
当然,杨玉英也从没把它看成小事过。
只是眼前这一桩早就是预定好了的,静山伯府的表小姐,傅县令的爱女,早在很久之前已丢了性命。
如今留在世上的,或许……还有她的一点英灵未灭。
退婚之事传出,静山伯府从主子到下人都神色严肃,不用上头管束,下头也不自觉老老实实闭紧嘴,绝不肯让半点闲言碎语从府里传出去。
就算是平日里对杨玉英并不感冒的下人,此时也不免有同仇敌忾之感。
“表小姐这两天都没出院子。”
戚明肿着一只眼,领着嘴角带了一点淤青的时修远从侧门进来,绕路走到西跨院外头,就看几个婆子,几个粗使丫鬟在竹林边上做针线,编竹筐。
戚正低声问了一句,小丫头被问得一脸迷糊,最后总算领悟到主家的意思,“……也没见叫大厨房送什么吃的,这几日大约胃口不佳?”
戚明顿时瞥了时修远一眼,脸色难看的很。
戚正也叹气。
最近几日府里气氛古怪,他实在不觉得哥哥把这罪魁祸首往妹子院中领,是个聪明的决定。
本来这事已经出了,最好大家彼此不往来,一切如常,过个三五个月,众人淡忘了此事,到时候别管是再从京中门当户对的人家为表妹择一佳婿,还是送表妹远嫁他处,都是极好的选择。
“有什么大不了,京里这几年定亲退亲的事还少了?没有他时修远,我家表妹还能砸在手里不成?”
戚明心下不安,嘴里却越发不饶人,“表妹要是有气,把时修远这厮送到表妹手底下,让她抽打一顿,保准什么气都出了。”
一行人穿过竹林,刚一进院子,就见杨玉英在屋檐上腾转挪移,倏然飞下来落在一块青石之上,雪白的长练甩出,只听几声爆响,池边数个装满水的水翁登时化作齑粉,长练卷出四个巨大的水球,瞬间送入池中,水花飞溅。
戚明:“……”
戚正小声道:“其实,出气的法子很多,没必要动手,动手多粗鲁……是吧?”
戚明:“很是。”
时修远再不好,让他在静山伯府被打死,家里也要吃官司。
杨玉英落了地,莲莲拿了斗篷过去给她披上,再略擦一擦手脸,她莲步轻移,转头看过来,似微有些惊讶,轻轻福礼,笑道:“表哥今日没当值,怎有空来看我?”
这可不是闲话,最近陛下准备整修皇宫和园子,正好又赶上两位公主到了适龄的年纪,准备出嫁,要修公主府。
皇城司那边今年也有大工程需要工部鼎力相助,可以说,这一整个年头,怕是工部上上下下都要加班。
戚明显然也想到刚才几位大人开会时的严肃脸,悄悄打了个哆嗦,抬头看向杨玉英,支支吾吾地道:“是时修远要寻妹妹,妹妹若想同他说话,便让他待一会儿,妹妹若不想见他,我这就打发他走便是。”
时修远从进入院子以来,就十分沉默,此时戚明话音一落,他却忽然开口:“傅小姐,你说我母亲身体有疾,可有……什么依据?”
戚明皱眉,恶狠狠地瞪了时修远一眼:“你们家的事,怎来问我妹子?我妹妹好心好意让令慈请大夫看病,注意身体,还有错了不成?”
杨玉英却不曾为难人,郑重道:“去太医院找陆老太医,或者他次徒葛争鸣,别的大夫,未必能看出来。”
时修远沉吟片刻,对杨玉英躬身行礼,低声道:“家母无礼,多谢傅小姐不计前嫌,若是小姐有什么需要修远做,尽管吩咐一声。”
杨玉英摆了摆手。
时修远心下叹了口气,没再纠缠,转身离去,只把满肚子的疑惑藏在心里。
他来之前,心里也存了几分疑虑,怀疑是傅小姐不满母亲的态度,故意吓唬人,只时修远从小到大同他祖父学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谨慎。
事关母亲的安危,他是宁可错了,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母亲当时私自拿了信物去静山伯府退亲,根本没同自己和祖父,祖母商量,回了家难免一顿争执。
她被婆母责骂了一通,只顾着生气,翻来覆去数落傅小姐不懂尊卑礼数,粗野无礼,时修远却在听了傅小姐的警告后,心中警觉。
时修远小时候经历过很多奇妙的事,他的每一个经历,都教给他一个道理,绝不做让自己有可能事后后悔的事。
在刑部任职,上官有时候会调侃他,说他谨慎太过,谨慎是个不错的品质,尤其是在刑部。但若是太过,就少了冲劲。
当官不能缺谨慎,但若是没有冲动,也做不到位极人臣的位置。
时修远对这评价到也不大在意,他的野心不大,能实现抱负就好,将来能做宰相,他必尽心竭力为国效忠,若不能,也是他没那么大能为,无需遗憾。
从母亲口中听了关于傅小姐的抱怨,时修远当即遣人去请大夫过府,大夫诊断结果同以前也无甚区别,说母亲患心疾,可也并非很严重,只要善加保养,能得享天年。开的药方同以往也是大同小异。
只时修远还是不放心,小心谨慎为要,又请了三位大夫过府,其中两位也说不出什么,唯独第三位,乃是他托关系请来的善德堂的苏大夫,苏大夫出身名门,父亲乃是赫赫有名大神医,医术相当了得,名声远播。
他替母亲诊过脉,反复诊了两次,心下似有犹疑,只同他道:“我没看出别的问题,不过,我不擅妇科,不如再请个擅长妇科的国医大手来给令慈瞧瞧?”
时修远是京城里颇具知名度的贵公子,但真要说地位,时家衰败多年,他想接触到那些真正顶尖的神医,还是颇有些难度。
他也是托人托关系,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请回太医院一位擅长妇科的辛太医,辛太医道有点气滞血瘀,不是什么大毛病,给开了药方让调理。
时修远小小地松了口气,时夫人因为儿子心疼自己,颇有些得意,但还是免不了敲打儿子一顿:“你看看,我说不同意这门亲事,你们还给我甩脸子,这都什么人,张口就胡说八道,这不是诅咒你娘是什么?真当我是被吓唬大的!总之,以后不许你同她再有来往。”
时夫人不光叮嘱儿子,更是自己也在好些公开场合哀叹不已,说自己为儿子和傅小姐好,他们两个八字不合,若硬要婚配对双方都是伤害,只是傅小姐不领情不说,还恨上了她,动辄诅咒,但自己一个做长辈的,也不好说什么,只希望这孩子能改改脾气,否则恐怕将来要吃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