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那客栈掌柜看的这身打扮,恐怕休说敢抬高十倍价钱,就连原价都不敢开出,只得出个七八成的本钱价,或者不收款项。
江南道文人显贵,本就甚于其他地方。
刘陵抬眸扫了一眼,苦笑道:
“苦也,苦也……”
王安风缓声道:“刘老且放宽心,今日这桩祸事既然是因我而起,晚辈自然会护得前辈周全。”
后面刘陵倒转酒壶,晃了晃,摇头道:
“苦也,无酒可饮。”
王安风失笑,心神转而越发平静,眼前之人虽然多,却总不至说不讲道理,如此戒备,只是因为他刚刚提到酒自在的名字,二来,杀人者究竟是谁,还有许多存疑之处。
当下看到为首一名男子大步过来,穿一身浅绯色官服,面白短须,此刻脸色泛起铁青之色,显然怒极,王安风右手翻垂,未曾出手,那名男子走到了死者面前,蹲下身来,确认其身份和气息之后,面色竟然一白。
旁边有人搀扶他站起,却被后者抬手推开,这名官员一双眼睛看向王安风,却不和他们说话,道:
“这二人就是杀人者的同党?”
先前给王安风两人带路的护卫趋前两步,双手拱起,垂首高声道:“确切无疑,方才小的问过,那青年明摆着就是说要来这里寻找酒自在,绝无半点谎话!”
官员面色稍微和缓些,看向王安风,问道:
“他所言可是实话?”
王安风解释道:
“却是如此,可是在下过来只是……”
“可以了,来人,将这二人嫌犯擒拿,押入后牢等待发落!”
不等王安风说完,那名官员便极为粗暴将他打断,一甩袖子,周围自然有高手护卫抽出了兵器,准备靠近。
在他们眼中,眼前那老者不提,气血枯败,而那青年虽然看着像是个练武的,但是一身气机不显,血气寻常,也没有练出什么名堂。
他们也不知为何这两人会被定为嫌犯,可拿了俸禄,只管做事便是了,上官的事情,自然有上官去考虑,他们不需在乎,只消做事情便是了。
当下围困往前。
那名最先下来的胡人高手气机最盛,却未曾出手,只是保护在了一名女子旁边,绷着了一张脸,那名女子面目娇美,一双眸子尤其好看,瞳孔如同碧玉,不含半点杂质,饶有兴趣看着被围困的青年。
州官一手负在了身后,右手在前抓着玉佩,缓缓摩挲,血管青筋暴起,眼睛总是不自觉瞥向了躺倒在地的死尸,每看一眼,心便往下沉下一寸,面色一点一点变白。
江南道重文人,重书生意气。
这死了的中年男子好酒好诗,性子疏狂,早早成名,和而今仙平郡的柱国是几十年的酒友关系。
整个仙平郡的大小官员都知道,那位性子暴戾的柱国大将,对这个好酒如狂的书生好得不得了,只要不是自己的发妻,才纳入房门的小妾那书生若是开了口,也能够洗干净了直接送入他房中。
若是让柱国知道这书生今日死在了这里,而犯人走脱……
州官面色煞白,彻底没了一丝血色。
咔嚓一声,手中的玉佩竟然给硬生生捏出了裂纹。
王安风抬手将刘陵护在了一侧,心中有气升起,那州官神态粗蛮,但是从眼前这州官的几句话里也能够推测出许多的东西,最明显不过的一点便是,这位着浅绯色官服的大人物显然是不打算跟他们细说。
眼前这些武者倒不算是什么麻烦,若是放开手脚来,各种武功手段施展出来,不过三四十合内便能够全部拿下,但是周围逐渐围过来的那些武卒中佩戴了弩箭,百弩齐射的话,也算是一个不小的阻碍。
而且因为刘陵在此,他绝难以以游斗方式交手,只能够硬扛着,而若是以自身气机步步登天楼,引动天地,却又容易造成百姓伤亡。
王安风瞥了一眼,右边高墙之外,人声鼎沸,听得到孩童顽皮嬉戏之声,行人想来有许多,若是以中三品武者的武功倾力出手,剑气纵横之下,不知有几人伤亡。
这样的念头只是在他脑中出现一瞬,便被压下。
而背后神兵虽能够解围,但是一旦神兵现世,恐怕麻烦反倒更大许多,惹出不知道多少武者要暗中对他出手。
这座城池,街道上的百姓,以及身后需要保护的刘陵。
仿佛是有三道锁链,一道一道将王安风手脚束缚住,让他没有办法酣畅淋漓全力出手,心中念头转动,而今竟然只剩下了一个破局的法子。
王安风呼出一口浊气,心神随之渐渐趋于平静。
一双眸子锁定了心神不定的那州官。
气机转动,鼓荡。
有风来此。
坊市中垂悬的灯笼哗啦晃动,灯火摇曳,站在最前的那名武者心中警铃大作,虽然未曾感觉到有什么异样,心中却又止不住地战栗,下意识握紧了兵器。
旋即身前那青年抬起眸子来,瞳孔深处有金红色流光转动,一瞬即逝,架势看似松散,细品竟有凝重如山的气度。
他心中一颤,下意识踏前一步,手中兵器上本来只带上了三五分气力,此时却倾力催动,剑身震颤如雷鸣,青芒闪动不止,当下便要出剑。
“此地发生何事?!”
一道冰冷声音响起,旋即从一处楼阁处有一人踏空而来,身穿朱衣,唇红齿白,右手一柄宽刀,气质冰冷。
声音落下,整个院落仿佛都陷入隆冬。
那人落在了州官一侧,周围众多武者都下意识停下了手中动作,齐刷刷看向来人,为首的武者心胸中气机倾斜,那一剑终究也没能够刺出。
州官手掌一哆嗦,被无意识捏碎的玉佩齑粉散落了一地。
被那胡人高手保护着的女子眸子一亮,视线从王安风脸上挪移开,落在了出现在院落中的那名男子,后者却仿佛未曾看到,一双眼睛从院落中扫视一周,看向了死者,神色转而凝重起来。
王安风停下动作来,心中松了口气,气机散去。
有他在的话,便可以好好说话了。
见故人。
可转瞬,他的心中便又升起了诸多的困惑。
以他身份,此时为何会在此处?
此地,难道还有其他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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