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利剑能破天下,破此世牢笼。”
“皇帝你敢不敢听?”
百官低声议论不止,大秦朝堂言语宽松,卢家老祖终于忍不住踏前一步,怒斥道:
“放肆,不过是江湖上凶徒,哪里敢在此处夸口?!”
复又转身朝着皇帝拜下,道:
“陛下,我等上效国家,下安黎民,族中祠堂广布善举,于国于家于天下无愧,此人手中沾染诸多百姓之血,更口出此荒诞之言,必为邪魔外道,臣等恳请陛下下令,捉拿此獠!”
言罢直接拜倒,额头叩在地上。
在他背后一下子跪下许多大臣,皆口中齐声道:
“臣等恳请陛下下令,捉拿此邪魔外道!”
倪天行看着伏低的臣子,隐隐讥嘲,抬头看着皇帝,道:
“百官皆出于世家,其势大。”
“千年关系,百载联姻。”
“动辄以众臣之势左右帝王,为王权之敌。”
“若不节制,必有挟天子以令天下之祸。”
“此为世家之祸第二。”
跪在地上的卢家老祖脸色一白。
他竟敢!
居然有人敢于如此直白说出这样的话,他居然敢?老者手指下意识握紧,在那灰衣枯槁的书生身上,他看不到半点儒家温和儒雅,看不到半点中庸之道,便如同一把出鞘利剑,锋芒毕露,霸道无匹。
令他忍不住心中颤栗,一时间却难以反驳。
仿佛一柄剑指着整个朝堂上世家的脖颈。
倪天行身上浮现宗师气机,将那些敌意全部压下,复又道:“我自扶风出,直走西域,来往花费八年时间,宗师有蔚然大观,事无巨细,已看遍天下人事,百姓,江湖,游侠,军备,商贾,世家,寒门。”
他指着自己心口,道:
“此处共有十二策,九疏,其中所载,皆为吾敌。”
皇帝缓缓起身,道:“朕为天子,自然有包容天下之心。”
“虽然妄言,你大可以说来看。”
“众卿亦可以反驳。”
倪天行嘴角勾了勾,似乎有冷笑,旋即开口。
伴随着那独臂书生不紧不慢的话,众多臣子面色不由越白,按照他所说,世家几乎再无半点存在必要一般,而众多臣子权柄,皆在帝王手中,他们最终将成为帝王手中的棋子,成为天下的一角,再不复原先千年兴盛。
不止多少人眼底先是迷茫,旋即变成了惊惧和愤怒。
这是要断掉他们子孙后裔的富贵……
而且,没有了世家,这样莫不是要变成千世万世的帝王?
倪天行旋即又道,若帝王昏庸,无视百姓,便有倾覆之灾。
百姓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又言官员中必须有寻常百姓出身方可能为百姓谋福。
不止多少人心中彻底慌乱,看着那消瘦断臂身影,心底呢喃邪魔外道,外道邪魔,再无其他心念。
这是与天下士族为敌!
这也是在和皇族为敌!
这一次上朝直到日落,皇帝似乎为倪天行所触怒,全盘怒斥了他所说的话,在一众臣子厌恶而恐惧的视线中,素来平淡的倪天行大笑到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几乎直不起腰,提剑转身离开。
而杨永定,皇帝因其年幼识人不明,未曾重罚。
被留在东宫,陪伴皇长孙习文学武。
第二日全天下文坛皆抨击倪天行,更有人牵扯出扶风学宫之案,已经有人为倪天行写了檄文,骂声不止,几乎一下就成了天下士子所抨击的败类,有太学生齐齐请愿要拿他下狱,择日问斩。
而在更深处,世家内部已震动不止。
………………
倪天行持神兵荧惑消失无踪,唯独数人知道,他终究要去面对自己的心魔,在完成身为读书人的心念之后,要了结自己的仇恨,以这一柄引来祸事的荧惑剑,亲手刺入那位大人物的心脏。
在东宫,杨永定对着好奇的李长兴说着他的老师,神色平静:
“老师他读书读出了偏执无我,读出了与世为敌。”
“他说武夫杀人用剑,书生杀人用笔,可他说真正的读书人,书剑双绝,应当杀一杀天下久弊,杀出一个乾坤浩荡。”
“无论用笔,还是用剑。”
“他说文字和道理是不逊于剑的东西。”
“他希望,所有人都能够握住这一把剑。”
“那样天下将无世家,无人能专断横行,无专断横行,则畏惧天下之声,百姓可以过的好一些,最不济,可以用这些保护自己,去争取自己想要的日子,而不是现在一样。”
李长兴呢喃道:“可是这不是要和天下世家为敌吗?”
杨永定看着他,轻声道:
“我道在此,一意孤行,虽天下之谤,虽天下为敌。”
“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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