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宴知道,桂老夫人最关系的是翻案之事。
她先前粗粗与老夫人说过,只要证实了瑞雍七年、九年的增固有见不得光之处,就能把尤岑之死搬出来,从尤侍郎被灭口下手,抽丝剥茧,平西侯通敌就翻案有望。
平西侯府没有通敌,那夏太傅和温子谅的奔走就没有错。
夏太傅不是固执地相信女婿,温子谅也不是固执地要和岳家、连襟共进退,他们是对的。
解开了束在温子谅身上的那道枷锁,不止是温章,温家二房、三房的路,都好走许多。
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哪怕二房、三房不介意那些拖累,可谁不希望,证明自己的家人是清白的,是正义的呢?
桂老夫人争这口气,年老的她最盼着的,一是翻案,二是霍以骁能认祖归宗。
温宴很清楚老夫人的心思。
认祖归宗大抵困难,但翻案,是眼下最有希望的。
因此,温宴直接先说了这事儿:“霍大人下午出发去北境,三司另有官员往归德府,两处调查审问,一两月少不了,事关沈家,若不是证据确凿,皇上便是有心拔草除根,都不好动手。”
这个道理,桂老夫人懂。
温宴又道:“沈家那儿未必会老实等死,长公主已经去了一趟沈家了,他们自己也会想办法,尽量减少损失。”
桂老夫人道:“就是个博弈。”
“是,”温宴压低了声音,几乎是附耳与老夫人道,“有一事,我和骁爷没有想通,想听听祖母您的见解。”
桂老夫人正色无比:“你说。”
温宴道:“从别处得来的消息,长公主有个儿子……”
桂老夫人的肩膀一僵。
她一言不发地听温宴说完,也听了温宴所有的猜想与推断。
六七岁,养在京外,瞒得死死的,宁可自己不见也不走漏风声。
温宴说完,又坐了回去。
桂老夫人好一会儿没有开口。
温宴也没有催促,她知道,这事儿匪夷所思,落在谁的耳朵里都跟晴天霹雳一样,饶是桂老夫人见多识广,心思卓越,也得多花些时间理一理。
桂老夫人甚至闭起了眼睛,一副凝神思考的模样。
屋子里静悄悄的,外头好像有些动静,青珠和刘嬷嬷似是在说什么话,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来,只那个几个词,温宴听不清楚。
桂老夫人仿佛也没有把那些声音搁在心上,她就是自顾自想。
想了足足一刻钟。
“宴姐儿,”桂老夫人睁开了眼睛,年纪大了,眼白有些浑浊,但眼珠却很亮,“你确定,那是长公主的儿子?”
温宴愣了愣。
桂老夫人继续道:“老婆子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但既然长公主瞒得那么隐秘,对方就能如此断定吗?
发现的时候,三四岁,养在京外。
有人亲眼看到了孩子,可有谁,是亲眼看到长公主大了肚子,又从肚子里落下来了那个男孩儿?
若是没有人亲眼见过,你确定,那真是长公主的儿子?
宴姐儿,你先入为主了。”
温宴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思路,是她不曾想过的。
以桂老夫人的说法,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只是,”温宴下意识地抿了一下唇,“祖母,若不是长公主的儿子,她为什么要这么养着?她没想认这个儿子,她交给谁养不是养?还能有个正儿八经的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