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三月之前,前兵部尚书郑嵩犯下天大祸事,被凌迟处死。”
“郑嵩是因为谁而死,大家伙儿都知道,郑嵩是谁的学生,大家伙也都清楚。”
此话一出,偌大金銮殿,落针可闻。
司徒瑾侧过身,死死盯着徐东阳:“徐相,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老夫在蒙蔽殿下,诬陷他李天策?”
徐东阳冷冷道:“右相,是也不是,你比我更清楚。”
他环视一周,接着对殿上宁轩辕作了一揖。
“殿下,李天策乃是国之栋梁,天策府乃是北境长城。”
“殿下若一意孤行……便是自损栋梁、自毁长城,必定遗臭万年!”
徐东阳这番话,掷地有声,字字铿锵。
宁轩辕脸颊抑制不住抽搐,眼神变得愈发幽冷。
“左相,本宫看你是老糊涂了吧,来人,送左相回家休息!”
便有两人去搀徐东阳。
却被他一把推开。
很难想象,这么一个老态龙钟的老者,在这一刹那,竟是能爆发出这么的力气。
“殿下,臣清醒得很,不需要休息。”
宁轩辕再维持不住气度,他指着徐东阳怒骂道:“你这老匹夫,在教本宫做事?!”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李天策这厮尊你为师……”
“你这般保他……莫不是李天策谋朝篡位,也有你一份儿吧!”
“怎么的,李天策给了你什么条件?等他当了皇帝,将来让你入太庙吃冷猪肉?!”
徐东阳淡淡道:“殿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臣这一生,行得单坐得直,所求不过就是当年文丞相写在衣袋上的八个字——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殿下啊,有些错是不能犯的。”
宁轩辕眼瞳血红道:“老匹夫,当真以为你是三朝老臣,本宫便不敢拿你如何?”
“本朝可不是赵宋,不讲究刑不上士大夫!”
徐东阳挺直腰板,直视宁轩辕。
“殿下,老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殿下要一意孤行,自毁长城,老臣阻止不了。”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老臣能做的,也就是跟天策府共进退。”
“老臣若在,绝不允许殿下倒行逆施,闯下弥天大祸!”
“你这老匹夫,真心想求死?”
宁轩辕眼神变得极为森寒,森寒如万古不化的冰川。
“行,本宫成全你。”
他猛然挥手。
“来人,拿刑杖!”
太子宁轩辕监国后的第一次朝会,以将三朝元老、帝国左相徐东阳当庭杖毙落下帷幕。
金銮殿上,那位已经七十多岁的老人,被当众扒了裤子,挨了足足六十大棒,生生打到气绝。
整个过程,老人没有哼出一声。
他只是淡淡看着坐在金銮殿上的宁轩辕,眼神无奈和怜悯交织。
弥留之际,不过吐了八个字。
却不是求饶之语,而是文丞相的那首绝命诗。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将唯一敢为李策说公道话的徐东阳当庭杖毙后,宁轩辕雷厉风行,接连发布好几条谕旨。
这几条谕旨,全都是针对李策的。
首先便是给李策定性——将他认定为谋朝篡位、霍乱天下的大国妖,褫夺所有官职和爵位。
然后便是裁撤北境天策府。
李策麾下六大亲卫、再加上天策府许多由李策一手提拔上来的年轻将军,拢共三百余人,全都抓入天牢。
谋逆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李策所有的亲人,苏兰、沈君瑜、沈仲康、沈素言,包括未婚妻南水儿在内,也全都被抓了,押往京城审讯。
这几条谕旨一出,在整个帝国引起轩然大波,掀起滔天巨浪。
“天策大都督谋反?怎……怎么可能啊……”
“狗屁啊,圣者大人怎么可能造反,这事儿就是太子跟司徒瑾老贼捣鼓出来的……”
“太子昏聩,老贼误国!”
许多民众都是不信,开始发声,却很快被残酷镇压。
朝廷飞鱼卫以惊人效率运转起来,凡是敢为李策说话的、凡是敢谩骂太子和右相的,全都抓了起来,一顿收拾。
暴力手段下,民间的骚动,很快就被镇压下去。
也有许多年轻学子,走上街道游行,为李策发声,其中声势最为浩大的、便是帝都的“浩然学府”。
这所学府,由死在天封书院的帝国大儒邱浩然老夫子建立,作风最为正派。
三百多名浩然学府的学子上街请命,汇聚在皇城之下,声讨宁轩辕和司徒瑾。
却被飞鱼卫们一顿打杀,引起踩踏事故,导致一三十八名学子丧命。
一个个鲜活的年轻生命,将来指不定都是帝国的栋梁之才,却就这么消逝了。
此次事件过后,再无任何人敢发声。
偌大帝国,万马齐喑。
有人偷偷在皇城某处墙壁上,写下了这样的字句。
“天黑了,明天太阳不再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