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陶蝉一动不动。
谢蛤蟆又凝视第二盏油灯,油灯再灭,如此操作两遍,管家和庄梦蝶也纷纷上来喊了陶蝉的名字。
陶蝉还是一动不动。
这就尴尬了。
陶氏着急的问道:“真人,是不是我们喊的声音太小?”
谢蛤蟆摇头,他对王七麟说道:“七爷,咱得进风雅妖的幻界了,不知道是陶家郎君不想出来还是他被困住了,只以普通手段怕是没法将他的阴魂给唤出来。”
王七麟道:“那就进。”
谢蛤蟆沉声道:“很危险,咱们进入后可就没有修为了……”
王七麟笑道:“我信你,道爷,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谢蛤蟆欣慰一笑。
王七麟补充了一句:“这次千万别翻车啊!”
谢蛤蟆对徐大说道:“徐爷,你在外面给我们护法,我会点燃一盏灯,灯灭之后我们若是还没有回来,那你就烧了这本书。”
徐大着急的叫道:“你们俩疯了?这么危险……”
谢蛤蟆打断他的话说道:“七爷答应过庄公子要解决这件事,人无信不立,我们此行不胜不归!”
庄梦蝶顿时为难了:“啊,别这样,真人您言重了,若是诸位能帮上忙最好,若不能帮忙那也没事,咱们再找办法便是。”
谢蛤蟆对他笑道:“庄公子莫要太过担心,此行也没有那么危险,风雅妖并非是真瑞兽天禄,它们本领没那么可怕,只要烧掉它,被困于其中的魂灵还是会出来的。”
庄梦蝶赶紧说道:“那何必去冒险,咱们直接烧掉它便是?”
谢蛤蟆说道:“使不得,烧掉它只是能让被困住的魂灵脱困,若里面的魂灵不愿意离开,那他们可就永远都不能离开了,咱们现在不明白陶蝉的意愿,所以不能直接烧,我们得先去进去看看。”
庄梦蝶忧心忡忡的说道:“那你们二位一定要小心呀。”
徐大将燃木神刀从胸口一点点的抽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几个店小二惊呆了:“这只听说过口吞刀剑,没听过还有人可以胸吞偃月刀呀。高人,真是高人!”
陶氏是个善良的女人,她用朱唇咬了咬贝齿说道:“二位神人且莫去冒险,或许可以烧掉这妖怪让我夫君的阴魂脱困,因为他给奴家写过一幅字。”
“这与嫦娥应悔偷灵药没关系吧?”王七麟说道。
陶氏眨了眨大眼睛说道:“抱歉,是奴家没有说清楚,奴家这次提的是另一幅字,他给奴家写过好几幅字。”
“好几幅字?其他的写了什么?”王七麟问。
陶氏有些忧伤的看向丈夫,低声说道:“有一幅是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但奴家想要告诉大人的一幅字是——”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所以奴家想,或许他最终还是愿意放弃什么长生大道而选择与奴家共度一生的,只是有妖怪使了妖法,最后蛊惑了他或者强行掳走了他的阴魂。”
王七麟喃喃道:“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这诗有点不吉利吧?”
庄梦蝶解读道:“嫂夫人是蝉哥儿父亲去世之前娶回家的,除了媒妁之言,本意还想冲冲喜。但嫂夫人嫁进来后伯父还是去世了,从那之后蝉哥儿一直愁眉不展,所以这句诗会不会是蝉哥儿想说明他以前对嫂夫人不好,以后会竭尽所能的对她好呢?”
王七麟道:“这个推断靠谱的。”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七爷,咱们还是进去瞧瞧吧。风雅妖也不是什么人的阴魂都要吞,它或许还看不上咱们两个呢,未必会为难咱们。”
王七麟问道:“怎么进去?”
谢蛤蟆说道:“拿笔来!”
一支狼毫送来。
“徐爷磨墨!”
徐大一边磨一边问:“还要不要大爷脱靴呀?”
“你的靴子别脱,否则这里昏迷的人可就多了。”
谢蛤蟆蘸了蘸墨汁哈哈一笑,伸手在这一页纸上写下几个小字:仙境不可到,谁知仙有无。或乘九斑,或驾五云车……
字小如米粒,但纤毫毕现,笔画龙飞,自有一股飒然仙气飘荡其中。
徐大倒吸一口凉气。
庄梦蝶忍不住击掌道:“真人好字!”
王七麟也倒吸一口凉气。
握草要写一首诗词吗?而且好像还得与仙道或者长生有关的诗词?
他赶紧绞尽脑汁的想,然后想到了‘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谢蛤蟆一首诗写完,随即盘腿坐下,众人分明看见有一道淡淡的虚影走进了小书中。
所有目光接着凝聚到了王七麟身上。
王七麟稳如老狗的看了徐大一眼,徐大稍微想了想,然后赶紧抽了一张纸在上面一顿龙飞凤舞递给他:
始见春花归阆苑,又逢秋叶堕宫墙。思量世事如翻掌,谁得长生不死方。
这首诗很合适,王七麟很满意,可是他看到纸张的时候又哈士奇了:
陶蝉选的《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是一首很长的诗,足足八百多个字,而这册子又很小,所以他用米粒小字写满了一张纸,只留下一点空隙。
但谢蛤蟆接着也写了一首诗,把这空隙填满了。
即使不填满也不行,王七麟压根写不出米粒那么小的字,给他一支圆珠笔都不行!
不过他发挥了大帅B的聪明才智,他才不管这纸上写了多少字,他只管写自己的。
又没有规定说不能遮住前面的字!
大家伙一起看他的字,然后管家下意识的咂咂嘴说道:“大人这字,写的挺别致喔。”
徐大说道:“这是草书,不过别人可能是从青草水草中寻找的灵感,我家七爷练字时候没有这个条件,所以灵感来源比较独特。”
“那他是拿什么做灵感来源?”
徐大说道:“草垛!”
听到他编排爹爹,九六很生气的低头往他脚上咬了一口,然后它就后悔了。
王七麟好不容易写完这首诗,然后也学着谢蛤蟆的样子坐下了。
这时候八喵伸出爪子在砚台里摸了一把又匆忙往册子上拍了一巴掌,赶紧跳进王七麟裤怀里。
九六迅速有样学样,但王七麟怀里已经满了,于是它跳进了王七麟裤裆里。
什么有点硌狗,它使劲踩了踩这才趴下。
王七麟倒吸一口凉气,接着感觉有什么东西拍了拍他肩膀,他情不自禁的站起来转身走了两步。
天色大变。
一股朦朦胧胧的奶白色出现在他视野中,他看到的一切都变了。
没有书斋,没有庄梦蝶等人,只有一个崭新的、陌生的世界。
天是奶白色,地是奶白色,不对——是水,水是奶白色。
他在水面上,每一步走出都有波纹荡漾,但并没有水溅起。
八喵和九六一左一右的站在他旁边,它们低头看看脚下的环境,抬头给王七麟一个大眼睛的问号脸。
谢蛤蟆的位置隔着他不远。
两人很快的汇聚到了一起。
王七麟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一个悠扬的声音遥遥传来。
环境再变。
一座座高峰拔地而起。
高峰之中有云海,云海之下是沧海,好几座悬浮山在云海中飘荡,一条大海兽在沧海中翻滚。
太阳升起。
群星闪耀。
半边天空光芒闪亮,半边天空夜色清晰。
一个白衣如雪、羽扇纶巾的公子哥信步走来,他每一步走出脚下都是一朵云彩,云彩影踪变幻。
王七麟觉得要是能变成字那就好了,一个字是装,一个字是逼。
公子哥的五官与陶蝉有八分相像,不过陶蝉真身已经瘦削的皮包骨头,很不像样,而这公子哥却是精神饱满、丰神俊朗。
王七麟叫道:“你是陶蝉?”
公子哥向他行了个礼,道:“本君正是陶蝉,不知道友怎么称呼?”
王七麟说道:“我是听天监铜尉王七麟,这是我听天监青龙王之下第一人的谢神机道长!”
一听这话,谢蛤蟆身躯大震,扭头难以置信的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