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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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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用火攻!”

拿着火把的禁卫军赶紧用火把驱赶蝙蝠,但是原先扯着铁网的几个禁卫军被大批蝙蝠攻击,脸上手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抓伤,他们应对蝙蝠去了,顾及不上铁网,厉无相便趁隙逃了出去。

无数蝙蝠咬住他的衣袍扯着他飞向高空,远远看着仿佛是他后背长出了一对巨大的蝙蝠翅膀。

王荆脸上带着血痕,愤恨道:“这厉无相旁门左道的手段果真了得!”

萧珏冷厉的凤眸眯了起来,只喝一声:“拿弓来!”

王荆很快取了弓箭递给他。

夜风吹动他的长袍,束在王冠之下的墨发散了一缕下来,镰刀般的弯月之下,一张弓被拉得如同满月,闪着寒光的箭头对准了弯月下那巨大的蝙蝠缩影。

“咻”的一声,利箭出鞘。

月下的巨大蝙蝠像是受惊了一般,顷刻间散成无数小黑点。

萧珏把弓还给王荆:“封锁全城,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王荆躬身抱拳:“卑职领命!”

当夜王荆就亲自带着人全城搜索,但他只找回来一支带血的箭和一角用鲜血写了战书的衣袍。

“皇帝小儿,剜眼之仇和这一箭之仇,本座誓要十倍奉还!厉无相字。”御史大夫念出那衣袍上写的战书时,气得嗓音都变调了:“岂有此理!这西羌还有没有把我大翰王朝放在眼里!这是在公然挑衅我大翰国威!”

萧珏没有接话,只吩咐王荆:“继续搜查,城门戒严,他若是还敢从天上飞,乱箭射下来。朕不信他还能地盾!”

王荆汗颜道:“陛下,听闻厉无相精通各种旁门左道之术,易容术自然也不在话下,他若是扮成个老妪少妇,咱们的人拿着画像也辨认不出。”

萧珏瞪王荆一眼,王荆赶紧低下了头。

他转而问御史大夫:“关外如今战况如何?”

御史大夫言辞颇为激动:“顾将军这是老骥伏枥啊!从白潼关一路打到了倒马关,收复大小城池五座,斩杀西羌大将十三名,麾下勇将辈出,除了云台二十八将,先锋叶建南在军中那是以骁勇著称,紫金关他一人活捉西羌三名大将!有当年叶太傅随先帝攻打戈鹿城的那股劲儿。”

一听这些,萧珏心中便有数了,顾砚山是按照他之前给的路线一路打过去的。

他道:“等隆冬降雪,草原上断粮,西羌大军就撑不住了。”

御史大夫满脸喜色:“来年开春,大军就该凯旋了!”

边关数战大捷的消息传回来,朝廷上下都是一片喜气。

顾念着上半年江南水患让许多百姓都没了营生,萧珏下令免了今年的赋税,好让百姓们有余钱过个好年。

民间也因此一片喜气洋洋。不管先前厉无相怎么费尽心思煽动百姓,但他空口说那么多,还是没朝廷免税来得有用。毕竟一个是空口说白话,一个是给白花花的银子。

宋婉清脖子上的伤口并不致命,她力气不够,口子割得不深,被太医救了回来。

只是自此以后,她长睡不醒。

用叶卿原来世界的说法,跟个植物人无异。

明华倒是死得彻底,厉无相那一掌,直接震碎了他五脏六腑。

自上次叶卿跑去跟赵美人她们打马吊之后,萧珏似乎发现叶卿有了新的消遣,就会把他抛脑后去,所以他严令禁止皇宫的豪赌风气。

不仅太监宫女们闲暇不敢赌钱了,妃嫔们打马吊也会被责罚。

妃嫔们一致认为萧珏这是生气她们接近叶卿,此后一瞧见叶卿,就躲得远远的,仿佛是老鼠见了猫,弄得叶卿莫名其妙。

她每日除了溜猫,就只能去太后宫里坐坐,跟太后研讨佛经,学学茶道,种种花再聊聊育儿经什么的。

住持大师虽是死于凶杀,但尸身火化之后留下了佛舍利。按佛家的说法,唯有功德圆满的高僧圆寂后才会留下佛舍利。

大昭寺的僧人们言住持这是度化世人,往登极乐去了,一改之前的悲恸,开特意开了圆寂法会。萧珏忙于政务没去,但还是派了官员前去代为观礼。

叶卿觉得宋婉清心中定然是一直愧疚着的,她这天去看宋婉清的时候,就把住持大师火化后得出佛舍利的事给她说了。临走的时候,又提了一句明华的死。

宋婉清一直安静得像是睡着了一样,在叶卿走出大门后,眼角才划落两行清泪。

没过几日,宫女欣喜跑去找叶卿,说宋婉清醒了。

但让叶卿意外的是,她对以前发生的事,全然不记得了。

太医院院首把脉后,也看不出缘由,只道:“这病例老臣没见过,但听说过有妇人年纪轻轻死了丈夫儿子,悲恸过度昏厥后,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想来是她们自己不愿再想起那些事了。”

叶卿点了一下头,示意太医退下。

以前叶卿看小说看到这样的情节,肯定是把桌子拍得啪啪响,大呼狗血,但这一刻,她觉得,也许失忆了对宋婉清来说,是最好的解脱。

她走进屋中,一眼就撞入一双灵动的眸子里。

看到叶卿,宋婉清眼中是掩饰不了的惊艳:“好漂亮的人!”

她的婢子茯苓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跪下行礼:“这是皇后娘娘。”

想来是茯苓给她说过见了皇后要行礼,宋婉清连忙屈膝像模像样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有些话要单独跟宋姑娘说。”叶卿道。

宫女们都退下了,叶卿才细细打量她。

宋婉清昏迷的这些日子,阿芙蓉瘾是完全戒掉了,茯苓照顾得用心,比起原先那形容枯槁的样子,她脸上长了不少肉,看起来也年轻了许多。

叶卿这般打量,宋婉清只是不好意思的笑笑,随即便没什么顾忌开口问她:“我是不是快死了?”

“为何会这般问?”叶卿疑惑。

宋婉清道:“我杀了人啊,杀人就得偿命。”

叶卿眉头微皱:“是你的婢子告诉你这些的?”

宋婉清点了一头,只不过很快又道:“你别怪她,是我自己问她的。”

叶卿不知道怎么回答宋婉清之前的问题,只道:“杀人非你本愿,你是被人害了。”

宋婉清想了想,摇头道:“可人还是我杀的啊。”

“你不怕死么?”叶卿问。

宋婉清摇头:“是人都会死。”

只不过她情绪很快又低落了下来:“不过在死前,我想见见我爹娘。”

宋婉清的事,叶卿是真不知怎么处理。

她私心里肯定是不希望她以命抵命的,可正如宋婉清自己所言,哪怕非她所愿,但她手中的确是有一条人命。

这一晚她叹了不知多少声气。

萧珏从奏折上抬起头,挑眉问:“就这一会儿功夫,你都叹了不下三声气,遇到什么事了?”

叶卿抱着已经显怀的肚子坐到萧珏对面:“两个月都快过去了,那个西羌国师你们抓到了没?”

提到这个,萧珏也头疼:“城内能找的地方,王荆都带人找遍了,始终没抓到人。”

叶卿把宋婉清失忆的事给他说了一遍,又开始叹气:“人家有恩于我,如今又摊上这么一遭事,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萧珏道:“就这事叫你愁成这样?”

叶卿瞪他一眼:“那你说怎么办?”

萧珏合上奏折:“你不想她真的入狱判刑,女牢里找个病死的顶了她便是。不过住持到底是死于她手,这杀人的罪名是抹不去了。”

叶卿的确不想宋婉清这样一个好姑娘,就这么白白送命。

以后她若能换一个身份活下去,便是最好的结果。宋婉清不记得从前的种种,那个名字背负的所有都与她无关了。

叶卿第一次做这样的事,难免摸不着头脑,憨憨提问:“那我要不要派人打点一下刑部?”

萧珏被她逗笑了:“宋家的人从她被捕至今,几乎是倾家荡产的往刑部塞银子,只要上边放宽,下面的人自然知道怎么办。”

对于宋家二老,叶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开始听信胡话,把符水当救命良药可劲的给宋婉清喂,害了宋婉清的是他们。如今倾家荡产,只想保宋婉清一命的也是他们。

但就算他们偷天换日,京城和太原,宋婉清应该都不能呆了,在这些地方难免会遇到熟人,得送她去别处。

这拧成一团乱麻的事,总算是在年前揭过。

年关将近的时候,关外再次传来捷报,还有一城,顾砚山就可完全夺回先前被蛮子占领的城池。

雁门关外,北风呼号,漫天大雪鹅毛般落下,远远看着,仿佛是北风刮起了一地白毛。

蜿蜒起伏的山脉中,长城上的火把生生组成一条巨龙。

才打了胜仗,军营里宰了牛羊欢庆,此刻各大营帐里,将士们都睡得熟,走近些甚至能听到打呼噜的声音。

夜里巡逻的将士,鼻尖眉毛上都被落了一层薄雪,一嗓子喊出准冒一串白气。

一支西羌骑兵像是风雪夜里出去觅食的狼群,盯上了眼前这块肥肉。

箭雨射杀了巡逻的将士,随着领头人一声大喝,他们从两侧山翼打马冲下,眼底泛起的凶光不亚于恶狼。

这场雪夜的突袭西羌骑兵占了优势,大翰军有的还在睡梦中就被砍掉了脑袋,有的惊醒后从床铺上翻起,还没拿起武器就死于西羌弯刀之下。

等被突袭的消息传遍营帐,顾砚山记着出征前萧珏说的话,打这一关的时候,不能守城,要守天险。

他当即下令让将士们不要恋战,往回撤。

这只西羌骑兵人数不多,却骁勇异常,他们突袭的目的明显是想用屠杀来激起大翰军的怒火。

显然有将领沉不住气,在撤退的路上喝道:“元帅!末将请求带兵围剿这群西羌蛮子!兄弟们不能白死!”

顾砚山内伤未愈,在这森寒的天气里,旧疾并发,时常咳嗽,他强忍着喉咙里的痒意,喝道:“本帅下令全军撤退!”

那名年轻小将显然不服气,强压着愤怒转过头。

顾砚山道:“只派一只轻骑前来,明显是对方的诱饵!此时若咬上去,那咱们就成上钩的鱼了!”

茫茫雪原里,身穿黑色甲胄的大军如潮水一般往天险退去。

西羌军营。

国师大帐外燃着好几个大火盆,肆掠的火舌卷走了严冬的寒意。

西羌国师厉无相手中举着一个酒碗,嘴里一边吟唱着什么,一边用手指沾了碗中的酒水弹出去。

地上摆了七支没点燃的长明灯,他围着长明灯跳大神一般念叨些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懂的咒语。

比起之前,他脸上明显没有多少血色,显然是重伤所致。

先前他被困于大翰皇城,皇城戒严,只许进,不许出。

白日里他易容成老妪的模样躲避官兵追查。药铺里全是官兵把守,一旦有买伤药的,都被关进大牢里。他不敢冒险,身上的伤便一直拖着,后面都化脓腐烂了。几天后,城门还是戒严,但允许城内运送夜香泔水的马车出城了。

他走投无路,只得趁着天黑躲进泔水桶里,等到第二日别人运送泔水,这才混出了城。

萧珏那一箭没伤到他要害,却因为躲避的这些时日,没能及时医治,腐肉都长到内脏上去了。

如今药石无用,他知晓自己命不久矣,誓要让大翰付出代价。

念完咒语,他含了一口酒到嘴里,再把手中酒碗砸碎在地,洒下的酒水瞬间沿着放在地上的长明灯流开,分布成奇怪的图纹。

他从火盆里取出一截未燃尽的乌木,对着七盏长明灯把口中的酒水喷了出去,一口火焰掠过,地上的长明灯全被点燃,洒在地上的酒水也燃起了浅蓝色的火焰。

望着火焰的游走趋势,厉无相眼神狠辣:“本座重伤命不久矣,死也要拉你千军万马作陪!”

他点燃一柱香,插在了其中一盏长明灯前。

无数黄爪红嘴白眉的青翼小鸟从营帐这边飞进无边夜色里。

顾砚山带着大军往天险撤离,期间那支西羌骑兵见他们不上当,又回过头来逮着大军尾巴砍。

他们骑马占了优势,砍完一波人,就举着弯刀欢呼着便扬长而去,后面的步兵想想复仇又追不上,不理会他们一会儿又驾马过来,完全是西羌单方面的屠杀。

摆明了就是挑衅。

顾砚山当即调了一只骑兵跟在队伍最后,扬言那只西羌骑要是还敢来,能围住就围死,杀他个片甲不留。若是围不住,叫他们逮着空子跑了,也莫追。

对方故意激怒他们,显然就是想引他们入套。

先前跟顾砚山顶嘴的那名小将是个炮仗脾气,他早看不惯那群西羌骑兵,顾砚山没把他划在断尾的骑兵之列,他一肚子窝火,干脆自己跟驾马跟了过去。

西羌骑兵再来挑衅的时候,他第一个杀出去,西羌骑兵早惹起了大翰军的一腔怒火,眼下被大翰骑兵追着打,很快落了下风,几乎是抱头鼠窜。

那小将杀红了眼,不听劝猛追过去,有人带头,就有一群杀红了眼的跟上去。

呼啸的风雪中,有黄爪红嘴白眉的青翼小鸟艰难穿行,鸟爪子上挂着拇指大的一个小布袋,不断有细碎的粉末从布袋小孔溢出,撒向下方的人群。

顾砚山得知有人违背军令追出去的时候,忙往山下看,但雪岭下方一片黑寂,虽有火把能辨别两军交战的位置,但火光甚弱,连两军的兵服都辨不清。

顾砚山呼吸间吸食了不少那渗在风雪中的粉末,不知怎的,眼前突然一阵眩晕。

他忙闭上眼,再睁开眼望去时,却发现原本什么都看不清的雪岭下一片战火连天,两军厮杀不可开交。他甚至能清晰的看到红底黑字的“顾”字旗和西羌旗混在一起,烈火灼灼,尸横遍野。

这场景,跟他当初听说顾临渊战死时,每夜做到的噩梦一模一样!

顾砚山赶紧甩了甩头,再定眼望去,上一秒眼前还是黑沉沉的山隘,可下一秒又出现了那喊杀声震天的战场。

顾砚山觉得蹊跷,努力稳定心神,却见一匹汗血马身中数箭倒地,马背上的将领身上也插着箭翎,他滚落在地,来不及喘一口气,头顶又有无数长矛大刀砍了下来,他把三尺长剑横在肩头,才生生借着剑锋挡下了这些利刃。

一把长矛插入他腹部,年轻的将领口中吐出鲜血,却依然死扛着落在剑锋上的那些兵刃。隔着茫茫夜色,顾砚山甚至辨别出那张满是血污的清俊脸孔就是顾临渊。

‘顾临渊’似乎往顾砚山站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一句:“爹,孩儿尽孝了……”

顾砚山瞳孔一缩:“渊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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