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介已经认定苏油是好人,啊不,君子——高风亮节,不辞艰劳,不避怨怼,不贪己利,不务虚名。
有功推于上下,有过则……咦?这娃从政数年,还真没有什么过。
唐介时常摇头感慨,别的都好说,不务虚名这条,连老夫都做不到啊……
在老头心目中,苏油如今只差在资历和年龄,否则已经是大宋最理想的计相人选,甚至坐自己现在这个参知政事的板凳,问题都似乎不大。
一层层揭开窗户纸,老唐如今才明白,财政,原来还可以这样玩的!
不是事情得一步步的来,所以苏油如今生气归生气,但是能做的事情却也只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
于是接下来数日中,司马光负责理论准备,苏油负责实际准备,各管一摊,一起上书言事,准备出发。
这次考察河务,赵顼说了“如朕亲临”四个字,规格一下子就提高了,变成了代君巡视。
按照苏油的建议,需要大量的勘测人员,财会人员。
鉴于如今大宋学术的不完善,还需要数学领域的长才,遇到问题能临时发挥研究搞出数学模型那种,所以苏油向皇帝要了两个人——陈昭明,沈括。
沈括如今正在研究地图绘制,算是专业对口了。
加上自己夹袋里边的俩老外,专家队伍就算是搭建起来。
至于专家下面的测绘人才,蜀中如今一抓一大把。
能把简易铁路从眉山铺到商州,把峡江航道进一步拓宽到千料大船可以直抵嘉州,以及嶲州金沙江航道危险地段的改善工程,三件大事让四通旗下的测绘队伍获得了长足的宝贵的经验,早已经不是苏油治夔州时的吴下阿蒙。
至于财会队伍,蜀中表示这品种我们不要太多,如今眉山和蜀都的小娃子们都已经将珠心算纳入小学教学内容了。
同行的队伍中,还有大量运送粮食的船只,朝廷发放了七十章空白敕告,可把商人们高兴坏了。
董非算是赶上了好时候,这娃是酿酒大户,调剂粮食那是本职工作。在黄州收集了五万斤稻谷,如今已经是妥妥的散官员外郎了,见到苏油就上来拱手:“小人见过知监。”
苏油在指挥队伍装载货物,有些装备挺精密,需要小心,见着他也笑道:“你这路绕得有点丧心病狂,不是该随粮食沿江下江宁府,然后溯隋唐运河北上,由楚州,淮阳,微山,任城,梁山而入大名吗?你跑汴京来干啥?”
董非呵呵赧笑:“那哪里能一样,这份敕告要不在汴京领到手,分量都轻几分!回去族里长辈都得罚我跪祠堂。”
说完眼珠子一转:“不过知监尽管放心,我都交代好了,船过梁山泊后便于博州停靠,待知监和司马学士降临,方随船队如大名府,给知监把脸面挣足!”
苏油大怒:“救灾如救火!岂能如此耽误?!我要你给我挣这点脸面?瞎胡闹!”
这时司马光也到了码头,身边还跟着一个内使李德明:“明润,这么早就到了?在吵什么?”
这个苏油可不敢和司马光说实话,不然董非这员外郎的帽子怕是转眼就会被司马光弹掉,笑道:“这位是当年在渭州商屯的商贾董非,种植稗草作为青储就是他的提议,如今得闻河北受灾,报效了五万斤稻米,得了个员外郎的散官。”
司马光点点头:“商人重利固是情理,不过须知最大的利,就是国家稳定,上下相安。汉末黄巾一起,玉石俱焚。员外郎能报效国家,这就与一般的商贾有区别了。”
董非连连点头:“是,自太皇太后亲自带领慈善以来,我就勉励自己,要,心怀慈悲,做一名佛商……”
司马光眉头一皱,甩袖上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