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也不看王博繁一眼,直接对其他族老们说道:“我已经让府里的人焚烧各类书信了,之前刊印传单的印刷器械也已经砸毁、拆解、烧掉。”
“做得好。”
白发族老点头道:“之前在城中散播谣言的,如果是家族子弟,就让他们在家里藏几天。
如果是家里的仆役,就让他们写好认罪书,
另外给他们的家人一笔抚恤费,让他们不要到处去乱说。
还有,准备好宝库里,各种珍宝的清单。
博简,”
“我在。”
“把博繁,捆起来吧。”
白发族老拄着拐杖从椅子上站起来,疲惫道,“我们今天晚上就去找李小郎君,负荆请罪。”
————
冷风萧索,灯笼飘摇。
太原王氏家的马车,驶过街道,在病坊前方停下。
正如那名仆役所讲,此刻的病坊外围,宛如建筑工地一般,到处都是扬尘土灰。
穿着学宫、镇抚司与各大书院服饰的修士们,正用术法、念力,修造着新的隔离区域。
一些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劳工,则利用推车等工具,送来一车车的石砖木材。
马车门开启,
王博简、王博繁与白发族老三人,从马车上走下,沉默着走向嘈杂热闹的建筑工地。
工地上有不少太原本地人,他们见到王博简三人,认出了三人腰间佩戴的王氏玉佩,都面露诧异,小声与同伴交谈着。
但是没有人上前阻拦。
三人就这么畅通无阻地来到了病坊内部,见到了病坊的前台姑娘。
“李小郎君在么?”
王博简前踏一步,沉声说道:“麻烦通报一下,太原王氏,王博简求见。”
病坊值班的前台姑娘刚好也是太原府本地人,听到太原王氏四个字,先是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呃,找李小郎君先需要签名确认...”
“不用通报了,这边。”
低沉人声响起,依旧披着铠甲的燕云荡从值班室中走出,瞥了三人一眼,平静道:“跟我来。”
此刻病坊中,还是有许多医护人员在值班。
身披甲胄的燕云荡,面无表情的王博简,不断咳嗽的白发族老,以及脸色惨白的王博繁。
这四人的奇怪组合,引来走廊里的各种异样目光。
四人径直来到病坊角落的办公室,燕云荡敲响木门,待到里面传来李昂的“请进”声音后,才打开了门。
屋里的李昂还在批阅文件,见王博简三人走进来,放下笔,微笑道:“三位,终于见面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当面见到王氏真正当家做主的人,
他看过镇抚司交给他的王氏成员画像,认得王博繁,白发族老以及王博简——王博简的女婿楚浩漫,就是他在栖水村事件里救出来的。
当时还收到过王氏给他的精金报酬,帮墨丝完成了阶段进化。
不得不感慨一声缘分的奇妙。
“是啊,终于见面了。”
王博简感叹一声,从怀中拿出一张纸,踏步上前,双手递放在李昂的桌上。
“这是什么?”
李昂眉梢上挑,纸张上写了六十余人的姓名,大部分都是王姓。
“这是,此次鼠疫中,在太原城里推波助澜、违反虞律之人的王府成员姓名。”
王博简恭敬说道:“以王博繁为首,六名家族直系,二十七名家族旁系,二十八名仆役,在鼠疫中扮演了不甚光彩的角色。
除罪魁祸首王博繁以外,其余人此刻均已到太原府镇抚司中,自首认罪。”
“是么?”
李昂微微一笑,瞥了眼王博繁,“既然已经认罪,那为什么还来找我?”
“咳咳,”
白发族老咳嗽一声,恭敬道:“李小郎君您是河东道观察,肩负百万百姓的性命。
我王氏中的一些个不肖子孙,为了一己私欲,触犯虞律,妨碍了李小郎君您的防疫方略,
于情于理,都应该在认罪自首前,向您负荆请罪。”
说罢,他伸出拐杖,请敲向王博繁的膝盖,后者向前跪倒,叩在李昂桌前的地上。
李昂扫了眼面如死灰的王博繁,转头看向白发族老,微笑道:“不愧是千年世家,能够将围堵太守府,轻描淡写地说成是触犯虞律。
能将家族集体同意的决议,说成是一小部分不肖子孙,基于一己私欲做出的决定。
我想知道,”
他指了指跪在地上的王博繁,“所谓的一己私欲,是什么?”
“王博繁的长子王劼,在封城前患了鼠疫。由于封城,买不到基于前隋宗门篱花谷独门药方的草药。王博繁为了能给他儿子治病,所以才妨碍防疫方略。”
王博简接话道,“王劼三天前病死了,王博繁因此对太原府心生怨恨,愤恨之下,炮制出了围堵太守府的事件。”
还在王府的时候,王博简就已经和白发族老,详细讨论过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他们之所以来找李昂,而不是找太原府中爵位更高的越王李惠,是有原因的。
首先,李惠虽然是亲王,但在官职上,依旧是河东道观察使的李昂,占据主导权。
其次,根据传回的情报,下令让镇抚司彻查那些围堵太守府的士绅的人,也是李昂,而非李惠。
这可以理解,毕竟造成围堵事件的源头,就是“李小郎君的一滴血能够治愈疾病”。
李昂对此心怀愤恨,情有可原。
最后,在太原王氏看来,作为医师的李昂,行事也会更仁慈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