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座,您的好意让我非常感动,”唐山还假装为难的样子,稍微推脱一下还是必要的。“可是我刚刚跟碧晨吵了架,她气呼呼地坐黄包车回去了,我得回家安抚一下才行。”
“嗯,这是小事,不要紧。”恽夜遥立刻接话:“到时候我让你嫂子去和恽夜遥说一下,她一定会给面子的。”
“那好吧,恽夜遥在这里先谢过处座了。”恽夜遥一低头,准备从汽车里面出来。
恽夜遥眼明手快,一只手居然搭上了他的腰部,往外带了一下,本来就勉强稳住身体的恽夜遥,怎么可能经得住他这一带,一个人立刻软软地贴近了恽夜遥的胸口,幸好恽夜遥反应还算迅速,双手轻轻一推,没有真的被恽夜遥抱进怀里。
恽夜遥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朝恽夜遥的汽车走过去。
53上
事实上,恽夜遥确实醉翁之意不在酒。恽夜遥走路姿势的不正常他早就看出来了。
自从那次在家里,晚饭后和陈深一起回忆起恽夜遥,恽夜遥的心里也不曾放下过,那一年在黄埔军校的匆匆一眼,恽夜遥的与众不同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试探着陈深的同时,自己也在内心深处寻找回忆。恽夜遥总是在回忆的,回忆那热血沸腾的岁月;回忆和妻子两个人相扶相携的苦难过往;回忆女儿甜美的笑容;甚至是黄埔军校里,那个如秋海棠一般迎风伫立的男子。
妻子确实提起了一句:“唐队长的脸色好像很差哦,是不是让他再多休息几天。”这句话听到恽夜遥的耳朵里,却变成了他想要接近恽夜遥的理由。
怀疑恽夜遥,以后有的是机会。他究竟是李默群派来监视自己的,还是戴老板的间谍。这个可以留给时间去考验。
恽夜遥现在单纯只是想接近恽夜遥,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放不下回忆。这许多年来,早就已经看惯了腥风血雨和尔虞我诈,还有什么东西是放不下的呢?
可是偏偏就是有那么多东西,在脑海里来来回回的,怎么也忘不掉。人的心越坚硬,脑子里想到的东西却反而越柔软,这可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恽夜遥想着,不自觉地把眼睛看向车窗外面。此时他正坐在恽夜遥的身边,开车的是恽夜遥,这个人也算是替他出生入死很多回了,一个忠诚的走狗,是该要多给一些肉骨头的。恽夜遥依然在想。
不过他的思绪只给了恽夜遥一秒钟都不到的时间,就迅速转回到了恽夜遥的身上。
想起恽夜遥就想起陈深,这两个人好像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蜢一样,怎么也没有办法把他们两个分开。恽夜遥到现在都无法相信,恽夜遥居然会娶恽夜遥那样的女人。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还是从一开始这件事就是针对自己的一个骗局呢?恽夜遥宁愿相信这是一个骗局。这样,恽夜遥就还是记忆中那个漂亮挺拔的少年。
内心里总觉得恽夜遥一点都没有改变,可却又不得不承认他隐隐约约好像有什么地方确实是不同了。恽夜遥想着疑惑着,丝毫没有感觉到身边的恽夜遥也在看着他,思考着他。
当然,恽夜遥此刻的思绪不会像恽夜遥那么感性,他在思考着更严肃的事情,那就是等一下该如何回避过毕夫人的法眼。
自己真的要住在恽夜遥家里吗?那样陈深要怎么办?总不能让陈深直接上门带他走吧,而且今天恽夜遥也是很奇怪,上了车之后就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看着窗外沉思,这让恽夜遥有些捉摸不透。
所以,归根结底,恽夜遥想:最应该讨厌的还是眼前这个人。
想着,说着,不知不觉之中两个人接近了同仁医院所在的街区。恽夜遥一下子倒是有些着急了。
自己又不能联系陈深,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把恽夜遥哥哥送回病房里,万一自己和恽夜遥回去早了怎么办呢?
抬头看看天色,已经很晚了,也没有理由再拖着恽夜遥去逛了,恽夜遥有些犯愁,渐渐放慢了脚步。
恽夜遥似乎也并不在意慢慢走,两个人就这样慢吞吞地向医院方向前进。
恽夜遥一双机灵的眼眸四下扫视,希望可以看见陈深留下的什么信号。
就在两个女人快要走进医院大门的时候,恽夜遥一眼就瞥见了站在门诊大厅外阶梯上方的陈深。
“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都等好久了。”陈深说。
看着他装得那样,两只眼睛故意看着恽夜遥,恽夜遥就反胃了,她一边翻着白眼,一边说:
“陈队长是有多快,车子一开就到,我们俩可是两条腿一步一步走回来的,能比吗?!”
“那干嘛不坐黄包车?”陈深接过恽夜遥和恽夜遥手里的大小纸袋,信口问着。
这回恽夜遥没有回答,她也知道该把机会让给恽夜遥。
恽夜遥把手里东西给陈深的时候,脸又红了,她这不是装的,光是看见陈深,她的脸就会自动发烧。这和陈深看不见恽夜遥会自动脑补一样的道理。
犹豫了一下,恽夜遥说:“小男带我逛了逛夜市,我是第一次来上海,所以她主动带我玩了一圈……”
“哦,是这样啊。”陈深点点头,“唐队长还以为你迷路了,很心急,毕竟你们夫妻刚刚才遭到袭击,他会担心你也是人之常情。”
“哦,我马上去病房照顾恽夜遥,谢谢陈队长的关心。”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是恽夜遥的心里却在想:“真麻烦,好不容易有机会接近陈深,恽夜遥居然受伤!”
她从不在意恽夜遥的生死,心里只想着如何才能和陈深再续前缘。
恽夜遥认为自己和陈深在黄埔军校的过去是可以算交往的,毕竟时代还是保守的,两个人的互动不可能有多么恽夜遥。
再说陈深从来就没有明确表示过想法和心意,有的时候不表示就代表默认不是吗?
恽夜遥总是能给自己的想法找到合适的理由,这应该是她最大的天赋了。
目送恽夜遥走进医院里面,恽夜遥偷偷问陈深:“你不担心?让她去照顾恽夜遥行吗?”
陈深朝她摆摆手,示意出了医院再说。
于是两个人就向医院大门外一路走去……
恽夜遥当然不会去悉心照顾恽夜遥,陈深的心里非常明了,她不过是做做戏而已,在自己的面前。
所以陈深料定,恽夜遥等他们走后肯定会自顾自回去休息,根本不会再去恽夜遥的病房。
她不去最好,陈深早已照顾恽夜遥睡好,此刻他的恽夜遥已经进入了梦乡,不需要再有人去打扰。
但是,陈深忘了一件事,恽夜遥要他接近并故意勾引恽夜遥的事,他还没有告诉恽夜遥。
今天在湘菜馆里闹了那么一通,陈深早已将这件事抛诸脑后,可是,他花心的名声,还有和恽夜遥过去的种种,都是恽夜遥心里拔不出来的刺。
现在的陈深还没有预料到,他接下来即将对恽夜遥采取的行动,会伤害到他深爱着的恽夜遥,两个人之间将会爆发一次前所未有地激烈争吵。
先不管这些,也不管恽夜遥究竟会不会留在医院里。
恽夜遥挽着陈深的手,步出医院大门,两个人悠闲地在已经空旷的大街上散步,向恽夜遥家的方向走去。
陈深的车留在了医院门外,他们之所以不开车,选择步行,其实是有特殊原因的。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紧跟在陈深背后,车里面坐的不是恽夜遥的暗探,而是陶大春和他的手下。
今天在湘菜馆没有得手,陶大春非常地懊恼,他觉得自己是在恽夜遥面前丢了颜面。
所以,他一直派人盯着陈深的一举一动,就是想要再次动手。
“我下车跟着他们,你立刻转到陈深家里去动手!”陶大春命令着,人已经打开车门到了外面。
“那你小心了!”里面的男人回应一声,马上开着汽车绝尘而去。
那个男人是一个精通炸弹的专家,也是陶大春非常信任的一号人物。
他和他的妻子都在为军统服务。
他们本来的计划是:想办法牵制住陈深和恽夜遥的脚步,然后提前突入陈深家中,在他常用的某件物品里安装炸弹,将陈深干掉。
陈深和恽夜遥没有开汽车,选择步行,正好给了陶大春充裕的时间去行动。
这也是陈深为什么选择和恽夜遥步行的原因。
其实他已经发现了背后跟踪的黑色汽车,以陈深的敏锐,一出医院大门就发现了。
经历了刚才的事件,出现在这里的只可能是飓风队的人,陈深猜都不用猜。
陶大春到底想干什么?
当然是杀了自己喽,这也是毋庸置疑的。
刚才,在路过黑色汽车边上的时候,陈深故意停顿了一下,他知道恽夜遥在目送他,所以,他故意让恽夜遥看到汽车里的陶大春。
这样一来恽夜遥一定会跟上他们的,她会阻止陶大春最终的行动,这一点不用陈深操心。
陈深一边装作和恽夜遥闲聊,一边在心里暗暗想:“这倒是一个让恽夜遥压制陶大春的好机会。”
事实上,陶大春也有做两手准备:
第一就是到陈深家里去安装炸弹,让他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干掉。
第二就是在跟踪的路上伺机动手。
手枪就揣在陶大春的怀里,他小心翼翼地跟在陈深后面,完全没有想到,恽夜遥也正在不远处同样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
50中
一路悠闲踱步,陈深一边和恽夜遥打情骂俏,一边偷偷观察着身后。
他们故意找一些比较宽敞,周围住家多的街道走,此时还不到晚上十点,大多数人家还是亮着灯的。
在大街上,陶大春也不敢贸然动手,万一没有成功,暴露的可是他自己,毕竟,飓风队也是行动处的抓捕目标,而他陶大春在其中名列前茅。
而陶大春身后,远远跟着一抹娇小的身影。
此刻恽夜遥心里可以用咬牙切齿来形容,这个陶大春,不听自己的话也就算了,居然还想来伺机杀掉陈深。
恽夜遥在心中暗想:一定要想办法让陶大春终止行动。
可是,自己刚刚下达过锄奸的命令,而且为了杀恽夜遥,她明确指出陈深是锄奸名单中的一员。之后,如果贸然再去让陶大春终止暗杀,前后矛盾不说,有可能陶大春以后都不愿意再听自己的话了。
那怎么办才好呢?恽夜遥盘算着
外祖母一直很疼爱漂亮聪明的小爱,她总是把小爱抱在怀里摇着膝盖说:“小爱啊,我的宝贝,你要不要听故事呢?”
“好啊好啊,奶奶要听。”五岁的小爱拍着小手回答,脸上的笑容甜美极了。
“那我们就讲个红娃娃的故事吧。从前啊,凡是晚上睡不着觉的孩子,都会在半夜十二点钟的时候看到红娃娃。”
“奶奶,奶奶,红娃娃长什么样?”
“红娃娃啊,我也讲不清楚哦,只知道有很多很多个红娃娃,她们比你要矮一点,没有鼻子,但有一张很大很大的嘴巴,张开的时候,可以吞得下一个人哦。”外祖母思考着说。
“那么,红娃娃们来找小朋友干什么呢?她是不是想和小朋友一起玩啊。”小爱问,眼里充满了疑惑。
“她们专门寻找那些不听话的小孩子,用大大的嘴巴咬住小孩子的鼻子。”说着,外祖母亲昵地点了一下小爱胖胖的小鼻头,宠溺地微笑了一下。
小爱扬起期待地小脸,望着外祖母。
“然后把那些小朋友拖到屋子外面,带到很高很高的天空中,红娃娃们会聚集在一起,那些带着小孩的红娃娃会很开心,而那些没有捉到孩子的红娃娃就会很生气。”
“去抢其它红娃娃嘴里的小孩子,抢来抢去,不乖的小孩就会被咬掉鼻子,然后从天空中掉下来,就像这样。”外祖母做了一个从上落下的手势,比划给小爱看。
“呼~的一下,不乖的孩子就会跌回自己的床上,然后第二天早上起来,这个孩子的鼻子就永远没有了。”
“不对,奶奶说错了,掉下来应该掉到地上才对啊。”小爱一脸疑惑地质疑外祖母,小脸可爱极了。
“小爱,别这样对奶奶说话。”这个时候,边上做家务的妈妈就会插上一句。
妈妈并不赞成晚上对孩子说这些故事,但每次外祖母要说的时候,妈妈也不会当面阻止。
“小孩子么,爱问什么就让她问吧。”外祖母对妈妈如是说。
然后她转向小爱,继续给她讲下去:“小爱没有说错,小孩子摔倒地上会被摔死的,红娃娃可不会做这种事,她们会用法力让摔下去的小孩子回到自己的小床上,只是鼻子不会再还给他们了。”
“那红娃娃要小孩子的鼻子干什么呢?”
“因为红娃娃没有鼻子啊,她们把抢来的小鼻子装到自己脸上,红娃娃也像小爱一样爱漂亮呢。”
“嗯,那我以后把我的蝴蝶结都给红娃娃,让她装在鼻子上,这样以后我不乖的时候,红娃娃就不会来要我的鼻子了。”小爱天真的说。
这样的故事,外祖母给小爱讲了很多遍,直到去世为止。
外祖母去世的时候,小爱哭得很伤心,从来没有这样伤心过,那时小爱已经十五岁了。
晚上一个人回到房间,小爱继续躲在被窝里哭泣。
十二点钟的钟声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