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青人笑着说:“小弟方夏,是从南京来的生意人,小弟本是要去北京的,不过途径河北,想起此地有几个家父生前的挚友,却不想拜访无果,匆匆在这儿吃了饭,却误了时辰,这路上也没什么过往的车辆了,只是见到大哥您的车牌号是61号段的,才上来问问能否捎带一程!”
胡国成其实是个好说话的,拍着胸脯让方夏上了车说:“出门在外,谁还不遇见个难处,权当交个朋友,方家兄弟你只管上来,夜里车少,油门踩到底,几个时辰的功夫也就到了!”
胡国成开起车,飞的很低,差点飞进河里之后,开车的人就换成了方夏。
方夏指着面包车后面堆满的箱子,装作不经意的问胡国成:“兄长应该也是生意人?就是不知道做的是什么生意。”
胡国成摆摆手,脸上忽的犯起了愁,几句话之后,袁屿才知道,这几年,胡国成并不好过。
随着经济体制的逐渐改变,倒爷的日子也越发的难捱,据胡国成所说,他认识的倒爷里边儿,已经因为投机倒把罪抓了好几个,到现在还能吃的开的,大多数是关系户。
方夏笑了笑:“兄长对我毫不避讳,我自然也就实话实说了,兄长做这种生意,不过是如米仓里的耗子,咬破口子钻空子,得一时之财,却并非长久之计。”
胡国成哼哼两声,往车窗外唾口唾沫:“大不了,再混个一年半载,去俄罗斯,听同行说,去俄罗斯倒腾,一星期能弄一辆大奔!”
方夏仍旧不以为意,笑说:“外乡之地,凶险不说,一家老小,一年能见上几回?到头,手里还是没有一点产业,得了钱财,却少了人伦之乐,这法子,不高明!”
胡国成有些不服气:“兄弟黄口白牙耍起嘴皮子倒是轻巧,你给说说,怎样才算高明?”
方夏摇开窗,任风吹着脸:““孙子兵法云,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应势而谋,因势而动,顺势而为,借势而进,乘势而上,逆势而退,方为高明之道,兄长若不懂顺势,那任凭时代百般更迭,万般精彩,都无你一席之地!”
胡国成的酒似乎醒了一半,低着头沉默不语,嘴里只若有所思的念叨着什么……
他们这些生意人之间的话,袁屿听不太懂,却觉得很舒服,这种不牵扯尸、妖、道、鬼、邪、煞的平常话,他总是觉得听不够,车窗外的风吹进来的时候,袁屿就睡着了,他其实很累的。
再次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停在了一处静寂的胡同口。
方夏进去拍响了四合院的门,拱手告谢,要留胡国成在此住一晚,胡国成却因为急着去给买主交货推脱了。
方夏还要说什么,却听四合院的门忽的打开了,有人打着手电筒抹黑走过来,满口的关中话:“哎呀额社,是方夏兄弟来咧!”
方夏笑着叫了声:“三爷,搅了你好梦了!”
同时,胡国成拍拍满是困意的袁屿,就开车走了,干净利索。
后面,三爷拉着方夏进了院子,低声说:“小声些,七爷最近总是睡不好,今儿个好不容易睡安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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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菜市口,几辆二八大杠正歪歪斜斜的停在路边,影子被昏沉的月色模糊成一团。
旁边忽明忽暗的几个烟头被掐掉了,顺着月光才露出几张满是痞气的脸来,有人拿起砖头打走了树上盘着的流浪猫。
其中一人蹲在地上,面色有些怯:“要不咱先回吧,那姓胡的指定发现了猫腻儿撂挑子了,这地儿邪性,大晚上膈应!”
“哎我说,你这人办事儿怎么二五八档啊?那姓胡的是江西人,怕什么?断了这批货,哥几个倒手出掉,保准吃香的喝辣的!”打猫那人急了。
“能成吗?”
“一准儿成!我早打听过了,那孙子来北京城没几年,没什么根底儿,他要敢报警,嘿,先定他个投机倒把罪,你丫忒怂!等着就是了,不差这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