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只有个四十瓦的灯泡,暗的厉害,床上乱糟糟的还有股子霉味儿,总之,配不上胡国成喝茅台酒时的派头。
袁屿瞅着无处下脚的地面,挠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另一边儿,胡国成变戏法一样的竟从床底下一堆垃圾箱子里抽出瓶啤酒,咬掉了盖,仰头灌了大半瓶,舒坦的长吐了口气,一身臭汗消了大半。
见袁屿不说话,胡国成有些难堪的笑了笑:“别看这破,破点儿没什么不好!小子,这可是叔挑了好长时间才挑出来的住处,破点不惹眼,再说从这儿朝东走上小半个时辰,就是天安门,紧跟着就是前门大街大栅栏,大栅栏知道不?前些年我刚来时,随便弄些背心裤子、磁带收录机往那儿一站,抢着买,只是现在不如那时景气了……”
在袁屿记忆中,胡飞就已经是个话痨了,而今日来看,胡国成这个当老子的打起嘴炮来,甩胡飞八条街。
胡国成是个聪明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按胡国成的话来说,他之所以选这么一个破地儿,不过是因为这方圆十里内,囊括了北京城近半鱼龙混杂的场所,茶楼酒馆戏园子,古玩买卖耍把戏,把这些地儿摸的门儿清,这北京城
的江湖,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所以,即便胡国成不嗜茶,不听戏,这些地方,有事没事儿他总要去逛逛的,胡国成没上过几年学,但高低知道,这二道贩子是做不长远的,如那方夏所说,太平世道,能钻的漏子只会越来越少。
话说到这儿,胡国成把酒瓶子随手扔进床底下,扒拉了好长时间,才挑出五个封的相对严实的纸箱子来,当着袁屿的面小心的拆开一个,里面却是一块砖头一样的东西,插着电线。
胡国成拿手婆娑着那东西冲袁屿道:“摩托罗拉3200,小屿,看过港台片没有,听说里面的黑老大人手一个,威风的很,我可告诉你,这玩意儿可不是有钱就能弄到的,你手里要拿个这,在人群里喊声两声喂喂我听不见,那绝对是身份,是尊重,威风的很!嘿,两个月前,我在酒馆遇见那几个孙子喝高了说起这玩意儿时,才知道由于摩托罗拉去年才在北京设了办事处,尽管市面上两万一个,可紧俏的厉害,根本买不到!在黑市,已经卖到了五万,就这还有价无市。你叔我一个生意人听了,能受得了?所以我就和他们要了传呼,说好了我去广东弄货!如果弄到了,我呼他们,他们给四万一个,然后再转手,还能挣一万。原本谈好的生意,结果他妈的差点阴沟里翻了船!老子也是蠢,眼拙!忘了留个心眼,那群孙子也不带个能拿出钱的样儿!这可是宝贝啊!你叔在广东为了找门路,耽搁一个多月,票子送出去一大把,才弄到这些!全部家当,都压在这玩意儿身上了,可不能砸手里了!”
袁屿睁着睡眼惺忪的眼:“那叔你咋不去黑市卖?”
胡国成愁眉苦脸:“你以为叔不想啊?咱一个外地人,没路子啊!黑市里那都是啥人小屿你怕是不清楚,如果遇见了狠茬子,钱拿不到命也得搭进去,警察都不管!叔要是完了,你婶子和阿飞还怎么活?有路子就好了,你想想,转手净挣十几万,这一趟抵得上你叔忙活三年,不管了,绝对不能砸手里,豁出命去也得冒次险!”
袁屿点点头,脱掉露了脚趾的布鞋,问胡国成:“叔,我睡哪儿?”
胡国成显然没有想到袁屿的注意力竟不在自己嘴里那十几万上,拉掉床上的竹席,自己个儿随便躺在地上,把床空给了袁屿。
关了灯,胡国成张嘴问袁屿:“这批货叔甩出去了,赚了钱给你留出几万,过几年,讨个老婆……”
袁屿没说话,只有轻微的鼾声。
胡国成点根烟又掐灭,翻翻身,嘟囔着:“胡飞啊胡飞,你上辈子是积了多少德啊,老子就是给你生也生不出这么个兄弟来啊!”
说完,兀自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