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继华有些厌恶的看着眼前这个战战兢兢的老头,就在这个老头进门前,他正与萧振瀛讨论是不是就此将杞县的所有粮商一网打尽,以国营粮店取而代之。萧振瀛坚决反对,萧振瀛认为目前最关键的是打掉齐家,整顿的目的不是泄愤,杞县的粮商大多数并不是仅仅经营粮站,还有其他实业,彻底打掉粮商会对杞县的战后重建造成极大困难。
萧振瀛的这番话让庄继华犹豫了,就在这个时候,夏老爷求见。夏家本是这次打击对象之一,可萧振瀛刚才的建议让庄继华改变主意,答应见见这个杞县第二大粮商。
“庄将军,老朽是来请罪的。”夏老爷很坦诚,见到庄继华的一句话便让庄继华的怒气消了一半。
“我所以答应见你,是因为你是本县的大地主之一,但这次你没有逼佃户补交租子,否则我是不会见你的。”庄继华的语气如一把刀,夏老爷心中打个寒战,暗叫侥幸。
在听说齐家要求佃户补交地租后,夏老爷立刻就知道齐家要作什么,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粮食大战,他也动过收租的念头,但夏夫人坚决反对了,让他暂时没有动作,没想到这下居然就救了他一命,救了夏家。
“停止卖粮就已经很过分了,”夏老爷小心的看了庄继华一眼:“这样的荒年,政斧在如此困难下,依旧百般救济,是百姓之幸,我若连这样的粮食都要夺,那真是罪该万死。”
“那你为何要停止卖粮呢?”庄继华的神色依旧冷峻。
“唉,说来话长了,”夏老爷露出痛悔的神色,唏嘘道:“齐家是杞县第一家,他找上门来,老朽没有胆量拒绝,虽然贱内反对,可齐家的势力太强了,随便说句话,我夏家便会家破人亡。”
庄继华一言不发,目光冷冷的看着他,带着丝丝杀气,汗珠顺着脊背向下流,夏老爷有种窒息的感觉,似乎天地在这瞬间变得凝固,双脚一软差点就跪倒在地。
“庄….,庄将军,老朽此来,一是认罪;另外就是赎罪,老朽决定将粮库所存五万斤粮食,全部捐出,用于救灾,另外再捐出两万大洋,以作军需,免去夏家佃户两年地租。”
夏老爷心中犹如割肉般痛,可对面的传来的重重杀气,将他压得透不过气来。良久,那冷冰冰的声音再度传来。
“你的粮库就只有五万斤粮食?”
“不,不,夏家粮库藏粮八万斤,另外三万斤是用来经营的,老朽向将军保证,以去年春天的价格卖,决不敢多要一分钱。”夏老爷的汗顺着腮帮落下,他来不及掏出手绢,用袖子抹了抹。
“商人经商,就是赚钱,此乃天经地义,我没有意见,但商人决不能忘记自己的社会责任,经商是为了赚钱,赚钱就是要反哺社会,有了钱,可以更好的生活,可有了钱,就应该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美国哈佛大学是美国最著名的大学,他有一条著名的校训,入学是为了学识的增长,毕业是为了更好地服务国家和人民。这个社会是由我们每个人组成的,如果我们每个人都尽到社会责任,我们的社会就会迅速变好,迅速强大。”
夏老爷心中松了口气,可随即又提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过关,依旧小心翼翼的观察庄继华的脸色,萧振瀛这时也淡淡的说:“古时有弦高贩牛救国,商人并不都是只爱钱,夏先生,你学学张静江先生,学学虞洽卿先生,看看他们是怎么作的。”
“你今天能来,能作出这个举动,说明你的良心还在,”庄继华又补充道:“一位前辈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人的格局有多大,事业就有多大,对政治家如此,对商人也同样,夏先生,有些钱是可以挣,有些钱,宁可破家也不能挣!”
随着夏先生三字出口,如山的压力消失了,夏老爷终于松口气,他知道象庄继华这样的人物,一旦作出决定便轻易不会改变。
“是,是,老朽一定牢记此次教训,绝不再赚这等断子绝孙的钱。”
“好,夏先生,你刚才说,要免去佃户两年地租。”庄继华又开口道。
“是,老朽回去便向所有佃户宣布,具结保证。”夏老爷连忙保证道。
“我是相信你的,”庄继华淡淡一笑:“我的意思是,这样的好事不能仅仅只是您一个人作,应该动员所有人都来作。”
“我。”夏老爷有些傻眼了,他当然明白庄继华的意思,只是…。
“怎么,有困难?”庄继华仿佛随意的问道。
夏老爷迟疑中迅速衡量得失,很快他便抬头答道:“老朽担心老朽没有足够的威望,杞县虽然不大,除了齐家外,还有好几家是老朽不敢碰的。”
“呵呵,”萧振瀛笑起来,他拍拍夏老爷的肩膀:“这点你放心,有县政斧、党部、救国会在后面给你撑腰,另外,省政斧就要颁布个劝募令,要求全省地主,百亩以上的免除佃户地租两年,百亩以下的,免除地租一年,你的想法与省政斧的设想相同,到时候,你只需要带头响应就行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老朽义不容辞,义不容辞。”
夏老爷满头大汗的走出县政斧,没走多远,就碰到一辆黄包车向县政斧奔去,昏暗的灯光下,他认出正是那老鼠须的包车。心中暗道:这小子也算个聪明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