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远方雾气流转,漫天梨花卷起,在屋前一颗古树上,刻成了一个‘道’字。如此jing妙,地母亦是赞叹不绝,更不必提两个少年了...
天剑望着仇天,思索片刻,叹道:“第二重,反其道而行之,诡异莫测,过于凶险,贫道暂时不授。待你们心xing成熟,再学,也是不迟。偷天手这‘偷天’二字,不过修饰,重中之重还是‘手’字。”
天剑挥出遍是老茧的大手,喝道:“你们说说看,既是掌上功夫,什么穴道最重要?”
杨慕涵自幼饱读诗书,抢在仇天前,笑道:“定是掌心劳宫穴吧?”
不料天剑却摇头轻叹道:“答对一半。”
“可是,外劳宫穴?”仇天内功修的滚瓜烂熟,周身穴道,自然比杨慕涵知晓的多。
天剑目露欣喜,哈哈一笑,望着仇天,愈发喜欢上了这个徒儿,道:“劳宫穴在掌心,而外劳宫穴在手背,两者若不自成循环,又怎能将yin阳之循环推向天地?从今ri起,你们自行领悟,如何引导气机在两穴中循环往复。”
而后仰天一叹,道:“练剑之途,如种树般,方其根芽,犹未有干。及其有干,尚未有枝。枝而后叶,叶而后花。”
说罢拂袖而去,盯着远方雾障氤氲,不言不语,隐有些仙风道骨。
人间佛嘻哈一笑,冲杨慕涵喊道:“女娃娃,和尚这伏虎拳雷霆万钧,十足的阳刚,你是断然学不来的。只是和尚参禅,比佛祖参的还要透彻,你听听,也是大有裨益。”
杨慕涵吐了吐舌头,望着他轮盘一般硕大的头颅,‘嘿嘿’笑道:“三师傅,您的头,倒是比佛首更大了一些。”
人间佛却不生气,哈哈一笑,接道:“佛祖若生得如此巨头,岂不是比和尚我厉害了?”
“这浑和尚!”地母轻笑不语,在一旁连连摇头。
“山,因上窄下宽而稳,因浑然一体而不破,因密石厚重而气壮。男儿当如此,伏虎拳亦当如此!”
人间佛说着,拽起了仇天的衣襟,面向远山,喝道:“自古,贤路当广而不当狭,言路当开而不当塞,拳路当刚而不当柔。什么鸟屁的柔能克刚,全是屁话!便如那老儿的偷天手,娘儿们一般,不似男儿的坦荡荡。”
天剑耳尖,最恨他污言秽语,当即大怒道:“贫道刚柔并济,这偷天手玄妙之处,又岂是你这粗鄙和尚所能理会的?过刚则太脆,你拳中,不是亦有些灵活的变化么?那不是柔,又是什么?”
人间佛嘻哈一笑,却瞪大了双眼,骂道:“老牛鼻子,和尚我是巍巍青山,掺了一池溪水。你却似娘们儿一般,只在棉花里,掺了一丁点棉花籽!”
天剑冷哼一声,不再与他胡搅蛮缠。
人家佛自知无趣,扭过头来望着仇天,面露狡黠。
直至仇天浑身不快,人间佛这才嘿嘿一笑,叹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伏虎拳若是一尺不坚,则万丈不牢。你须把全身,都练到坚不可摧,方能承受住伏虎拳打出的崩山碎石之力。”
仇天心里“咯噔”了一声,心知不妙,忙问道:“全身?这又该如何练起...”
人间佛轻叹一声“阿弥陀佛”,嘻哈笑道:“若想身坚如铁,必先挨打无数。从明ri起,你只须与师父对战便可!”
说罢,仰天大笑,不去管仇天的一脸苦瓜相。
地母冲人间佛摇了摇头,拉着仇天与杨慕涵,笑道:“小天,慕涵,二师父要教你们的,便是出自罗绮门的须弥步。你们且看好了。”
一瓣梨花,在三人眉尖落下。
花未落地。
地母消失,又重现。
仿佛一切未变。
地母扬了扬素手,手中竟多了一株红杏。走出忘忧谷,走到梨花尽头,才有几株红杏探出山谷。
两个少年目瞪口呆,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地母“扑哧”一笑,打破了宁静,笑道:“你们大师父的偷天手与yin阳幻灭剑,剑若飞仙,替天行道,称得上武林至尊。三师父的伏虎拳,击ri月,碎星辰,移山倒海,实在是霸气无双。”
说到此处,地母话音一转,调笑道:“而最潇洒的,哈...莫过于婆婆的须弥步,身游太虚,乘风破浪,你们可愿学?”
两人瞪着大眼,如小鸡叨食一般,齐刷刷的用力点头。
人间佛与天剑却是一脸无奈,苦笑万分。
只听地母说道:“方才师父用的,正是须弥步的第一步:身化须弥。所谓‘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ri还。’当年太白居士习得一点皮毛,尚可一ri千里,无须停歇。咯咯...这身化须弥,遇到凶险逃命之时,无人可及。”
说罢,俯身沾了点尘泥,却在刹那间,脚下生风,仿佛又是凭空消失。
两个少年但觉清风拂面,不知所措时,地母已停了下来。
地母只站在他俩面前,轻笑着,不言不语。
两个少年莫名其妙的低头一看,却又将眼睛瞪的老大。两人衣袖上,皆用泥土写下了“芥子”二字!
地母看着两人惊诧的目光,继续笑道:“须弥步第二步:身化芥子。除罗绮门外,鲜有人知。花间游刃柔无骨,方寸含笑半步颠。这身化芥子,可在方寸之地的打斗中,占尽先机。”
话音刚落,时光如旧,仿佛回到了云深山。
谷中万千个地母,或笑,或肃,或仰,或俯,或翘首摘花,或遥望远山,不知哪个是幻觉,哪个是实体。如梦如幻,如影如电。
这次,两个小小少年,已不是惊诧,真真正正是痴呆了。
地母唤醒两人,摇头笑道:“须弥步第三步:身化万千。浊世滔滔藏真我,鸿影纷纷乱人心。身化万千,这万千身影里,却无一处是本相。鸿雁已过,才留了鸿影。”
仇天与杨慕涵啧啧出声,只是拍掌,却已说不出话来。
“第一步大开大合,以极速奔跑,一身之力蕴在双腿。
第二步在细微之处折返,不单单是速度极快,更要熟练控制,方能微步周旋。
第三步,一快一慢,一行一顿,在快快慢慢,走走停停中,方形成无数幻影,对脚步的收停动静,要求极高。
第四步,身化大同,却是祖师臆想的境界了...生生的凭空消失,无影无踪,连他本人亦无法施出。”
仇天与杨慕涵听的迷迷糊糊,顿时蹙起了眉头。瞧地母如此轻松,本以为简单之极,却不料,如此复杂。
地母早料到,两人会是如此反应,戳了戳两人脑门,恨恨道:“俗话说:龙食乎清而游乎清,螭食乎清而游乎浊,鱼食乎浊而游乎浊。世人畏难,只因无良师引导。你们怕什么?何况,须弥四步,行走天下,一步足矣!”
两人听完这一席话,顿觉心清气朗,在山谷中追逐,嬉闹起来。
清幽山谷,传出阵阵,朗朗笑声。
天刚破晓,晨光下,三两朵梨蕊吐露,花枝轻颤。
悠悠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