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爷说了……娶不上,嫁也可以!”
阿福一脚就踹在蛐蛐的屁股上,“就你话多,你还不进去通报,说我来赴职……告诉他们爷是来干
事业的。”
干事业
这巡查使一听来人报的是世子爷的名头,先是一愣,半天没闹明白,竟脱口而出问是哪儿里的世子
爷,那蛐蛐报了名头他才猛然一惊,便马上命属下去查……看这巡查衙门里谁叫事业。说世子要干他。
这话说的可笑,蛐蛐出来这么一说,东方晗当即就不乐意了,“这老头明显是戏耍你,你就任他欺
负。”
阿福没言语,只是微微一笑,“你少挑拨,他摆明了只是不想我在巡查衙门,你想世子是什么身份
,伺候好与不好都是个事儿,咱们这位巡查大人可是聪明的很。”
“无妨……这巡查衙门管的是京基治安,这京基之中来往商客甚多,免不得会有麻烦,到那时我们
再出手相助,这样才能显示出我的本事,省的秋禾整日说我不学无术。”
“这样你同我去青帮转转,我这刚从南楚运来了大批的锦缎,你挑些送去给女帝做几件衣服,哄哄
他老人家。”东方晗一挑眉,笑道。
“这主意不错,我给姑母选的,她一定欢喜。”
阿福回头瞧了一眼这巡查衙门,心中一沉,嘴角竟露出一丝笑意。
这巡查衙门的这位大人,叫百昌运是秋禾钦点的,此人若是知道阿福来却把拒之门外,想必同他脱
不了干系。
阿福只能转身离开,这平日里他确实不屑去理会朝政,很久前他便在心里埋怨父君和爹爹,他们整
日在外逍遥,却留他一人在这都城里守着这份“家业”。其中苦楚怕是只要秋禾能同他体会,可是如今
连秋禾也在逼他,实在令他有些心凉。
阿福本来大有作为,还记得儿时,他一人经常读书到深夜,只有秋禾一直陪在他身边,其实他恨透
了读书,可是父君答应若是阿福能够在国学馆的三试中取了头名,便带着爹爹来接他,幸不辱命……这
个约定在他十四岁时便完成了,一计定江山,便是他写下的治国良计,连朝中的元老都十分佩服,他一
举夺下了殿试的头名,可是那宇文翊老早便忘了同阿福的约定。
阿福那一阵失落的很,他盼了许久都不见父君和爹爹,他一气之下,便逃出宫去,逃了京基。
秋禾寻遍了东秦各处,青帮分舵的人也都在找他,阿福没有找到,只是听说江州十寨的山匪,不知
被哪儿来的小子给挑了山门,尽数被灭,此事传到四国,无人不惊异这奇人异事,这江州寨无恶不作、
欺男霸女,他们仗着自己所处在东秦、大梁和柔然的交汇处,他们凭借地理优势,三国都奈何不得。
事情发生不久阿福这小子便带了一身的伤回来了,那满身的血污,他骑着一匹瘦的不成人形的马,
在宫门处女帝宇文琦白着一张脸亲自来迎,他见到女帝的第一眼,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姑姑,父君和
爹爹回来了吗?”
女帝闻言,顿时便神色复杂的回道,“你若想见他们,等你伤好了,姑姑带你去。”
十四岁他便扫平了江州十寨,旁人眼里这样的儿子应该多骄傲,可是在阿福这他一次也没有听过父
君的夸赞。
打哪儿以后他也绝了什么痴心的念想,整日混吃等死,偶尔父君的来信,他也不想看了,省的平白
的给自己找不自在。
只有秋禾知道,他的心里有诸多的无奈,他如今大了也明白了,父君不能回东秦,便是姑母活着…
…父君这个先皇也只能在外飘荡。
“这上好的锦缎,你不留一些?”东方晗把布搭在阿福的身上比划着。
“我又不上朝用不着穿这么好。”说着他连连比划道。
“那就这锦缎我可送给秋禾了,到时你可别吃醋。”东方晗歪着眼睛瞧着他,见他拿起一匹浅白的
锦,反复打量着,又贴在脸上,丝丝冰凉却又软的不行。
“这是衣服不是你,你还睹物思人不成?”
阿福愣了一下,“送吧……他若是肯要我同他便是有些机会,若是不肯……”
东方晗一听不乐意了,“你这是啥意思,你小时候谁照顾你的,管你吃管你喝,你踏平江州九寨后
那要死不活的样子,可是他衣不解带的照顾你。你真以为你们是五百金定下的婚约他便一生认定你?我
告诉你……你要是同他解了婚约,明儿我就去他府上求亲。”
阿福从来不知道,东方晗这样游戏人生的人,竟会如此。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对于他的父亲,阿福
也不甚知晓,他对东方晗是像兄弟一样看重,往日他却也有些察觉,可是他总归没有表露,阿福自然也
不会说什么,只是今日他这般坦率到是吓了他一跳。
“我清楚你定然是知道的,若是他肯我便从此断了怡兰苑,一心一意只是为他。”
“我知道什么?或者你觉得我该知道什么?”
东方晗那一张脸微微地泛红,手哆嗦得更厉害,半晌,才细声道:“我,我,我喜欢他。”
“他从未与我说起,以他的心智你觉得他会不知?”
东方晗沉了一口气,“他知道,只是未有放在心上。”他无奈,也清楚阿福同秋禾怎是自己能比的
。
“我与他不是你想的那般,仅仅一个爱字断然我们走不到今日,他心里早早把我当成他唯一的亲人
,而我也早早觉得此生若是不能同他在一起,便是不知道该如何了。”
东方晗微微一笑,“可是你醉红楼的一出,也没逼得他与你成亲,他既然知道你有帝王之才便断不
会任你糊涂过下去的,而且这当世之局你想躲也未必躲的了?”
“我是得快乐时且快乐,能躲一时是一时,秋禾认准我会如此,才想激我。”
阿福长这么大见爹爹的次数一个手指都数的过来,秋禾这么一不理他,他还真有些想爹爹了,也不
知道他和父君有没有生个小弟弟让他欺负。
阿福一只手摸着锦缎,另外一只手搭在东方晗的肩头,“我这一生可不能像父君和爹爹那般兜兜转
转,累死累活,便是爱了就断然不会放手,更何况是秋禾先惹的我,我啊就是属膏药的,一定要黏他一
辈子。”
东方晗冷哼了一声,“要不我们各凭本事?”
“就你?要知道今儿晚上我便能让秋禾搬回世子府。”
“你觉得你的苦肉计有用?这么些年他日日对着你,早就厌烦了,儿时你还能仗着睡不着发恶梦央
求他陪你,如今怕是不管事了吧?你总不能向上次扫平江州十寨那般,弄的一身伤回来,吓的他整日整
夜的陪着你,连觉都不敢睡。”
“这苦肉计风险太大,弄不好会玩折了。而且就我这样貌往那一站,还用什么苦肉计,妥妥的美男
计就拿下了,我冲着他笑一下,他便什么都会依我的。”阿福一脸的顽皮,咧着嘴美滋滋的傻笑。
东方晗摇摇头,低声道,“其实,你也知道……只要你进宫履行世子之职责,秋禾必然会回来帮你
,你何苦玩这种把戏。”
阿福斜了他一眼,“我就是不想他一心为国,说到底我就是打算做一个祸水。”
“你不是要干事业吗?”东方晗当真是觉得他变的快。
“秋禾就是我的事业,东方大人你有意见?”
阿福心里自然已经有了主意,既然秋禾搬了出去世子府,那自己便搬进他的家里,任他如何自己也
是死皮赖脸到底了,就算是丢了面子阿爹也绝不会怪他的。
这第二天阿福便组织了一帮人,把家里用的、吃的统统都搬进了秋禾的府邸,光是吃食都拉了满满
三大车,丫鬟、小厮他到是一个没带,他一人赶着这三辆大车,就站在秋禾府邸的院子里。
“这府邸是小了点,但是凑合。”
秋禾站在他面前冷哼了一声,怒着看着他。秋禾身着一身便服,素色浅白,可就是这样依旧掩不住
他的光彩。
阿福蹦的老高一把抱住秋禾的脖子,按身形来说这种说话方式,阿福必将占优势,否则总是仰着头
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怎么好在同他理论。
“秋禾,我府里闹虫子昨儿被咬了一宿,浑身都是大包,那破地方不能住了,你要收留我。”
“哪儿有虫子,两个月前我可是亲自吩咐了下人去烧草熏虫,你想用这个借口混进来怕是不顶用。
”秋禾推开阿福,将他从自己的身上摘下去。
“你看……你看……”说着他掀开自己的衣服,雪白的皮肤映着点点红印,又红又肿。“可难受了
……”
秋禾一惊,赶忙仔细查看……确实十分严重,这阿福打小就怕虫子,这么个咬法可是要出事的。
“你这咬了几时,都这幅摸样……你连药也不上?”
“我不是怕你生气吗?一直都没敢登门,你不让巡查司收我,就是在恼我,这挨咬就是我在受罚,
如今上药旁人我是求不得的,只能求你,就看秋大人肯不肯施以援手了。”
阿福心道,幸亏早有准备,因为他思来想去,这苦肉计还是应该先打出来,博取同情才是王道,以
阿福对秋禾的了解,定然是会心软。若是成功住进去……也不枉昨儿摸了一身的蜜糖躲在院子里挨咬。
“你小子,还不给我滚屋里去,我真是奇怪……这虫子怎么就只要你的身子不要你的脸呢?”秋禾
浅笑道。
“不要脸了,自然没法要了!”阿福哈哈笑着,其实只有他心里知道,他要用连环计……接下来这
脸可是有大用处的。
阿福趴在秋大人的床上,自然身子是交给秋禾来‘打理’,秋禾一见他身上被虫子咬的红肿的包,
便是吓了一跳,阿福自然清楚这可是他一夜的贡献,自然若是能爬上他的床,便是不亏。
这身伤就是想好好的激起秋大人的同情心,阿福是秋禾带大的,这养成模式本来走的好好的,阿福
完全按照秋大人的路数一点点的长大,可是他忘了这阿福的血里流着顾凡双的血,他骨子里的狐狸性子
,是越发的显露出来。
秋禾小心翼翼的用药水一点点的去涂抹,阿福歪着脑袋看着他,心里到是甚至满足,毕竟被人关心
被人爱是件极其幸福的事儿。
“疼……”
“怎么疼?”
“哪儿都疼!”
这虫子确实厉害,这上半身竟没有什么好地方,阿福故意咧着嘴,哎呀呀的叫着,他试探着秋禾的
反应,只是见他也没多言语,只是一心一意的去上药,额头上渗着汗,一时间阿福竟觉得自己过分了。
“其实也没那么疼。”阿福嘴上改了口,一手挽着秋禾的胳膊,整个人俨然是个膏药。
秋禾也没想着拉开他,只是道,“不疼就赶紧回你的世子府,别来我这!”
“秋大人,收留我吧。”他可怜巴巴的看着秋禾,反正这事他不开口,总要有人开口,阿福别的到
是没什么性子,缠着秋禾他是实打实的真功夫。
“收留你?凭什么!”秋禾冷声哼了一下,眼角的余光瞄着他这位世子爷。
“我身上的毒包可不是一日能解决的,你舍得我没人管,或者你舍得府里那帮人碰我这,碰我那?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一脸不可置信的摸样。“府里来了一个新来的小厮,长的不错,要是他给
我上药我也许就不会那么疼了!”
“你敢?你若让旁人碰你一下,我便剁了那人的手。”秋禾一只手轻轻的从他胸前划过,白皙的肌
肤留下一丝红印。
阿福这打小就是秋大人在照顾,从洗澡穿衣,吃饭睡觉,都是他服侍来的,这秋禾就认一个理就是
自家的媳妇不能让人碰,男女都不行。
阿福嘴角微微一笑,诚然心里极其享受这份来自秋大人的爱,“你看你又救了我,我一定要好好报
答你。”他的言外之意,报答就是以身相许。
“你若真想报答我便好好的去上朝,担起你世子的责任。”
阿福不语,一个身子栽倒在床上,一个翻身穿上了衣服,他刚要走出去却又回过头来说,“我对这
东秦没有丝毫责任,勉强做这么个位子实在有负重托,依照我的脾气秉性,他日若是成了一个杀人不眨
眼的昏君该如何?我这个人随性惯了,当初父君留了我,大不了我在寻个女人替我生个孩子,按照女帝
的身体活个百八十年不是问题,到是那孩子你们好好教教说不定能成大事。”
秋禾一震,“你这话是气话,还是真话?”
“也是气话,也是真话,既然秋大人实在嫌弃我,我也没法子,总不能耽误你的前程。”
阿福年纪不大,可是他袭了顾凡双的坏毛病,说话就是不会好好说。硬是把话往歪了说,秋禾见他
恼了,便上前拉着他,“怎么,你做错了我还不能说了。”
“自然是说得的,便是我没错,你也可以说。你同旁人不一样,别人说我我根本不在意,可是你若
是说我,我自然要往心里去的。”
言外之意他不认自己错了,他说的他也往心里去了,欲擒故纵……使得好。
“你往心里去了?以前父君说我斗不过你,我还不信……如今我到是信了几分。”
有些人败在很早便将自己的把柄交到他的手里,秋大人就是如此,宇文翊曾经提醒过他,这阿福旁
人眼里和他眼里皆是不同,他一贯听秋禾的话去做事,秋禾也从来没逆过阿福的心意。
“我知道你心里怨着父君,他们如今也并非你想的那般逍遥,你要知道……只有你成为东秦的帝君
,你们才有可能团聚,否则你要父君他们如何进入京基,女帝该如何自处呢?”
阿福默然,便是这最浅显的道理他都没有弄明白,他只是一味的想着自己,他不想去承担所谓的责
任,他只想和秋禾长相厮守永不分离,便是这样的私心,如今却成了错。
秋禾伸出一只手将阿福搂在怀里,“小时候你一生气就背对着我,只有这样搂着你,你才肯同我说
话。”
“还不是你总是对着那些公文,好多时候我都觉得我是不是长的难看,你懒得瞧我。”
秋禾闻言,忍不住哈哈一笑,伸手勾着他的小下巴,“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好的人吗?我怎么没瞧见
过。”
阿福听他这么一说,自然是觉得开心,可是他刚想说什么,却发现屋里的书柜上有本书,那样子有
点眼熟,有点奇怪。
秋禾见他没说话便抬眼瞧着他望去的方向,心中一沉,“你想吃东西吗?我去吩咐厨房……”他正
欲拉开阿福。
“等等……”阿福摆了摆手,他一门心思的奔着那书去了,“论语?这包的有些奢华啊!”
“精装版,你平日不是最烦这种书吗?”说着秋禾伸手便夺了下来,藏在自己的身后。
“也是,可是今儿我还就想看看这豪华版。”
阿福第一次瞧见这秋禾这般古怪,那书一定有古怪,阿福便从前面抱着秋禾,伸手夺了下来那书。
他打开一看,瞬间便被书里的内容吓的闭上了眼睛,赶紧合上不动,“这……这书上面画的人怎么
都不穿衣服。”
“不如这书借你如何?这里面的东西你若是学了怕是一生都受用不尽。”
“呸……我才不学呢!”阿福转身把书塞到自己的怀里,想了一下道,“我拿走是不想你学,男子
汉大丈夫要对自己有信心。”
“我啊……自然是有信心,但是我却还是想有些精进,若是你肯赐教一二,我也好瞧瞧自己到底有
多大本事。”
阿福一脸茫然,“这东西,本世子今日实在不方便和秋大人研习,我先看看……看看。”
“看什么?我演示给你不是更好,这样世子加深印象,学的岂不是更快啊!”
秋禾一脸邪魅,他伸手拉着阿福的衣襟,那原本只是披上的外衣,一瞬间就跌落在地上。
“不是……你听我说。”阿福企图想要挣扎,可是这手却被秋大人抓在手里。
“难不成世子殿下还害羞了,那日在醉红楼我看你到是像一个久经风月的人啊!”秋禾是记仇了,
便是想着他被一群人簇拥,即便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他也恨不得屠了那醉红楼。
“秋大人明鉴,我可是第一次去,我可什么都没干。”阿福连忙告饶。
“是吗?”秋禾伸手拿了本精装论语,翻开第一页,“你觉得我们是从第几页开始研习,才是合适
呢?”
“秋大人,放过……阿福,那日酒里的药是醉红的人下的,他们约莫我一直吃菜,便想着用药迷倒
我,讹诈我些钱银,所以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那样?你也知道那日你压我在身上时,可想过会有今日?”秋禾轻轻的吻着他的额头,便
是一下竟觉得有些香甜。
“若是我知道会有今日,打死我也不敢冒犯秋大人,只是你我本就有婚约……何必急在一时呢?”
阿福赶忙劝道,他眼睛眨巴眨巴。
“我想世子殿下今日来了便是应该想到会有此情此景了,那日在醉红楼里,你占尽了便宜,今日也
让我好好照顾世子殿下。”
阿福的这招欲擒故纵就是玩砸了,被人彻底将计就计了,秋禾抱着阿福上了床榻,只是觉得他怀里
的这位世子殿下,并不没有打算束手就擒,这负隅顽抗的抵挡,到是让秋禾费上的许多力气。
“阿福,你嫁我如何?”秋禾气喘吁吁的说道。
“按东秦的法度,我只能娶你。”他双手抵在自己的胸前。
秋禾摸着他的脸,便是此生他都对眼前的这个人没有任何法子,上天也许会捉弄人,当年那五百金
不过是清明的一个玩笑,可是这媳妇便是他一早就认定了的,娶也好,嫁也罢……秋禾都认了。
“好,那你娶我!”说着他便双手一撑将阿福的手高高的举过头顶,“接下来我便好好教你这那论
语里的人之大欲。”
有时老天还真不像我们想的那样无情,阿福当年若是没有遇到秋禾只怕会被卷入这朝堂血腥的纷争
之中,怕他又会成为另外一个萧锦奕,在权利和利益之间他决不可能安然长大。
每每这孩子拉着他的手时,秋禾都觉得浑身一股子暖流,甚至知道此生都不会在放开,因为秋禾早
就认定阿福是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便是呢喃间唤着他的名字,他心里都会满园春色,心醉不已。
“阿福……”
“秋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