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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泊水水患刚定,晚上本就少有人行船,眼下更是连一条船也看不到。
本应有人值守的龙泉运河沿岸渡头,因龙泉各城为流民所祸,也已宵禁落锁。
运河道上一片漆黑,静待在泊水与运河交汇之处的不轨之人,所等待的正是此时。
房山摇着一条小舟,从运河转道而来,经过层层盘查,足花了半刻才从战船群外来到中央湘西水军令代掌所在的战船。
“戚大人,河道已经按照您和瑞侯的吩咐确保一路畅通。”
房山行礼的同时心下难免嘀咕:他作为水上斥候,常年往来于水军阵中,早已经混得十分脸熟,虽然盘查不能免,却只需验明印信,还是第一次经历如此严格的盘查,因而回起话来十分谨慎,生怕说错一句。
戚台寅本来也不打算如此严格的盘查,奈何事不由人,只得调来不少战船,将自己所在的战船围在了正中央,但凡来个人,都要盯着仔细揣摩。
以往他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如房山这般军中职位不高之人,现下却好似面前的斥候小将变成了一位绝世美人,目不转睛的盯着直看了大半晌。
房山被看得如同芒刺在背,不断回想自己是否曾得罪过这位代掌令大人,可惜半天也想不起,只能改为琢磨是否刺探布局之事有过疏漏,才让这位大人不太满意。只可惜,任凭他绞尽脑汁,依旧没能思索出问题所在,只得硬着头皮问:
“戚大人可还有什么吩咐?”
戚台寅没说话,就在房山差点要跪地为自己都想不出来的罪名请罚时,前者才出声道:“你为将多久了?”
“呃,”房山被问得懵了一下,十分莫名地回答,“半年有余,此前做过几个月的斥候,跟在……”
戚台寅抬手打断了他阐述从军生平,改口赞道,“房小将军做的不错,且先下去休整片刻,之后可能还要劳你来回刺探。”
房山当即如蒙大赦,行了礼就飞快退下,生怕跑慢点儿就真要背个莫须有的罪名。
戚台寅自知失态,幸好能装会演,一张厚脸皮藏得堪比城墙,旁人根本揣度不出他的想法。
此前他表面上跟那闵姓之人行君子之约、百般殷切的护送人去俯山,暗中却做了无数小人行径,可惜大多是无用之功,哪怕是潜伏在船下的水鬼们,也很快就被对方的高手发现,连那姓闵的到底什么来头都没能探查出来。
水鬼们失踪前给他送了一则消息:他们在各郡军中皆安排了暗桩。
军中能被安插奸细,这种事一贯只大不小。戚台寅考虑到自己的项上人头,也不能大张旗鼓的查,毕竟水军在自己手下,出个万一他都要担责任。
可任凭他用尽手段暗中筛过数圈,都没找到一个可疑之人。
由此可见,那暗桩要么藏得太好,要么在军中资历比他还老。
戚台寅来到湘西花了近两年才爬到高位,之后又花了两年才得到湘西王的信任,被赐了水军令代掌之职。
即是说,他在军中资历不过一年而已。放眼军中各个比他资历老道,若是针对他而来的暗桩,自然不可能未卜先知他要代掌水军,不可能埋得如此之早,也不可能查不出来,所以他几句话便排除了房山。
可既然暗桩不是针对他的,又会是针对谁?
穆东来?湘西王?
前者帐下多傀儡兵卒,又有于仁献策,就连他和湘西王的探子都无法安插进去,根本就是铁桶一只。至于后者,在政事上一贯胸无大志又生性多疑,根本不是“藏拙”,而是“真拙”。
前淄州王死后,湘西王便承了前者的衣钵,在八郡诸王中的风评最低,根本没有刺探的必要,是个名副其实的笑柄,任何名士都不想投效。
最可笑的是,这位王还想不通自己帐下的臣子为何会越来越少,常常跟戚台寅哭诉人心不古,他待人如何以诚恳,众臣却背弃于他。
戚台寅和穆东来其实都心知肚明,若非湘西西邻是无心兵伐的龙泉、北靠可以为援的开天、南面的逻桐枭王又为泊水所阻隔,湘西恐怕早已经被拆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不过,这看似一无是处的湘西王,也有一技之长——眼光精准、手段狠辣的“趁火打劫”。
战湘西南面的淄州之所以会沦落到如今这般穷困落魄的地步,除了跟前淄州王的昏聩有关,还跟湘西王趁着淄州与周遭诸郡打战时,搜刮了不少钱粮和可做劳力的壮民不无干系。
这不,湘西王眼看着龙泉将乱,被瑞侯随便撺掇了几句,便想出兵分来一杯羹,却从来没琢磨过自己帐下的情形适不适合出兵攻伐。
如今的湘西帐下,已经没有左右中三位大将,由于留在帐下的士子逐年减少,军事和政局皆混为一谈,大部分重要的事情都在戚台寅、湘西王和穆东来三者之间来回。
他们三者关系古怪,相互依凭又相互为敌,彼此拉锯,三者不似君臣,不像敌人,更在相互之间都安插了无数探子,谁家后院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及时报到对方手里,只是真正核心隐秘的消息,却是相互都探查不出。
所以这三个人以往表面上都是一团和气,就算查到彼此的暗桩,也不会撕破脸抖出来,甚至会借着暗桩递送些真真真假假的消息来混淆视听。
湘西也就因此堪堪维持住了内政平衡,没有轻易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