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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承安的视线在越梅臣落荒而逃的背影上停留片刻,嗤笑了一声,伸手拾起自己刚刚折起的宣纸,神色淡淡地将它展开平铺在桌上,低头看了片刻,唇角极轻地勾了一下。
没人能看穿亡国君眼下的心思,越梅臣站在门外冷静了一会儿,还是为宿抚分忧解难的忠心占据了上风,叫他转身回来继续面对那封情书。
他再进门时应承安的手指已经在凤求凰上停留良久,迟迟没有落下。
应承安微低着头,眼睫低垂,视线还停留在自己的回信上,指尖似乎有一些细微的颤抖,相距有一些远,看不真切。
越梅臣去而复返那一瞬间应承安心中骤然生出被窥视心思的恼怒,手指落下按住宿抚的情书,缓缓拖到了自己面前。
这封情书藏在宿抚殷勤地送来的书画中,若非今日越梅臣起意搜查书画,不知何时才会被他发现。
一点绮思相隔山河,如此隐晦地送到他面前,而内容又如此热切,应承安注视着它,恍惚像看见了叫他取走心肝的宿抚……
又或者是当他们都未被世事变故磋磨成如今模样的少年时。
应承安抬眸瞥了一眼已经走回桌前的越梅臣,移开宿抚的情书,露出了下面他的回信。
亡国君用的仍是他那笔颇有令名的小楷,在纸上一丝不苟地写:“志已不合,道已不同,君亡我祭,唯此而已。”
越梅臣将这封回信交给宿抚时不敢抬头,连看自己面前的台阶也觉得心虚,只好盯着自己的脚尖,更别说察言观色,揣摩宿抚今日心情。
宿抚早朝时被御史言官吵得心烦意乱,若不是顾忌身份,不好当庭与这些风闻奏事谋求名利的自诩清流争执,只得拂袖而去,怕是要将他们痛斥一顿,责问为何前日骂他不能礼待前朝君王,今日就要骂他礼待过甚。
他回到书房后心气还没平复,户凭又来求见,说是昨日从怀义王的马桶中搜出了他与他人暗中交通的绢帛,只是被撕得拼不回原状,没办法分辨出他是与何人暗通款曲。
宿抚当时有些怀疑是自己夹在游记中的情书被应承安恼怒地丢进马桶,但再看越梅臣的奏章,说是一团绢帛,便知不是自己的书信,而是应承安与他人的传信。
这虽然在他预料之中,事到临头却还是心生不喜,因此不待户凭汇报完昨日雁探司所得,便叫他留下详表退下,绝口不提今日朝堂上的事端。
户凭知道宿抚因为雁探司最近两桩差事接连失手心怀不悦,要将他们稍微敲打一二,也不多言,得了吩咐就恭敬告退。
他出门时正好碰上赵程前来求见,其后还候着礼部尚书卢天禄,赵程手中抱着一方木匣,见他躬身见礼,侧身为户凭让路,而卢天禄并不认识户凭,只看他身上穿着五品武官的袍子,倨傲地瞥了他一眼,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户凭从另一侧绕下回廊,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进门的赵程,在宫中多留了一刻,从随侍宿抚的雁探口中问到了赵程的来意,却只捡了宿抚的吩咐告诉越梅臣。
应承安手中原有的那支伯劳官是户凭一手建起,他熟知伯劳官中传讯手段,也知应承安深信越是光明正大的行为,越不容易被看出破绽,因此他昨日一听便知晓应承安是从谁手里拿到的绢帛——
屠兴武必然早更换了木匣,赵程手中那只没有机括,只要他不言不语,雁探司什么都查不出来。
户凭离开兴都宫时回头眺望,宫城肃穆而静谧,被煌煌日色照耀,正大雍容,他一时看得入神,良久后才想道:我为您隐瞒三次,再之后……偿清恩义,再无瓜葛。
却不知这是条不归路。
越梅臣此时还不知自己的同僚已经给他下了一个什么都调查不出来的结语,他担忧宿抚大发雷霆,奉上应承安的回信后又从袖中取出他自述的奏章,一并交给禁卫,便埋首道:“禁卫与雁探毕竟为男子,与宫人交道多有不便,因此恳请陛下再调拨一名年长女官,以做沟通。”
宿抚并未急着翻开应承安的回信,他眼下虽心情不虞,却还不至于肤浅地冲臣子们胡乱发怒,闻言应允道:“明日便有人到。”
接着又去翻越梅臣的自辩,潦草一眼扫过,微微颔首:“探看今日上表那名御史的雁探适才送上奏报,说他是得卿吩咐,方才上表弹劾,有卿送至御史后院的包裹为证,信上字迹与卿相似,但略有不同。”
他抬起头探究地望了越梅臣一眼:“卿当时应当正在雁探司府衙中办公。”
越梅臣震惊之下正巧也抬起头来,宿抚见他面色微白,但眼中只有迷惑,并无被发现手脚的惊慌。
他沉吟一下,从左边拎起雁探送来的包裹,扬手掷给越梅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