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子与我紧挨着,几乎没甚么距离可言,他张了张嘴,所有的气息便都席卷而来。
少顷,他问:“你以死相逼?”
“你也管不着罢?”彼此的呼吸交缠着,偏说出的话狠绝无情,“我不知道荣治的目的为何,但我是一定要知道荣靖的下落的。”
“为何?”哑子忽问。
我怔一怔。
有些被他的话问倒。
哑子乘胜追击:“为何一定要知道,连自己的性命都可拿来做筹码?”
“按你所说,我们能不能出得去还是两说,若你死了,你晓得他的下落又如何?”
哑子嗤笑了一声:“即便真能出去,你说的话不错,若你真做出了那等恶毒行径,我应该高兴。”
“可是又如何能够比得上自己动手来得高兴?”哑子不留余地地问,“只怕你的目的并不在此,那究竟又是为何?”
一字一句,都问到了关键处。
我一时不能回答。
原本我依着哑子的话说下去,也不过是不想解释,懒得去想自己如此执着的原因。
但现在他既然一一问出了口。
即便我是万分地不想要回答,却也不得不承认,脑海中残留的一丝清明正不由自主地去细想。
细想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要这样咄咄逼人,只为一个死去之人的下落。
窄小的空间内,哑子的声音在继续:“你要的不过只是那一张脸,何曾是那一个人?”
“洛娥,不管是何人,只要戴上了那一张面皮,就是荣靖。”他说,“你所看中的,其实也不过只是那张脸给你带来的一切罢了。”
“若不是这样,当初你为何会错认,你之所以会错认,不过是你根本不在乎谁是真正的荣靖,而如今——”
他忽地顿了顿。
他撑着头顶石块的手隐隐的颤动着,将他整个儿身躯都压地极低,便连搭在我脑袋处的手亦有些撑不下去。
有细碎粉尘从上面漏进来。
好容易听到他咬牙撑住了,哑子这才继续说下去:“如今你如此急切想要找到荣靖的真身,不过是知道了荣治已经葬身于此,你没法儿和大岳的众臣民交代。
所以须得有一张荣靖的脸,来替你圆这一个又一个的谎言。”
他一字一顿,说得极尽笃信。
“我说的,可有半分虚假?”他又问。
只是也没有想要答案的意思。
在哑子说完这一番大论后,他便彻底地沉默下去,竭力要防止这小三角的空间也溃塌下去。
我也跟着默然。
因为连我自己都想不到这样的深。
我只是知道他与荣靖二人有关,势必晓得消息,所以想方设法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却没想到,得到这一个答案,还可以有这般多的“好处”。
于是想着想着,自己竟然觉得他说得极是。
且他的这一个猜测,确实是能将所有的前因后果解释得清楚。
也许在最初时候,我潜意识里,也就是这样想的。
只是自己的身体确乎不复以往,又或许还有别的原因,所以自己还是选择性地遗忘了。
遂我也并不否认他的话语。
其实也没有必要否认。
在从这里脱身,且能够顺利找到荣靖,这些的的确确是能够带来的结果。
况且——
即便晓得哑子与荣靖有关。
但更多的,是他与荣治二人之间或许互利的关系。
既是与荣治有关,如今荣治身亡是事实无误,或许哑子是想继续完成荣治未竟之事。
所以我更不能让其得逞。
原本我解释与不解释,就与他没有多大的关系。
现如今这样思想来,更是觉得不必要。
是很没有必要的。
只是在默了良久后,便又将心绪平稳,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
我道:“既然知道能给我带来这般多的益处,你觉得我还可能会放弃吗?”
“我不管荣治想做什么,也不想管你会替荣治做到怎样的地步,现如今,你不过只有两个选择。”
我字句明晰地告诉他:“要么,就如我的愿,将荣靖的下落告诉我,要么,就看着我死在这里。”
“当然,你自然也可以选择救我,只是你自己的性命,或许就会因为这一个举动而跟着我一起葬在此处。”
“便是如此,你也敢一赌吗?”我放出最后的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