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对方一直往前走并未回头或停下来,便心一沉,加快步子,追到他身前,一把按住了他肩头上的扁担。梁山伯终于放慢了速度,把扁担往地上一搁,问:“你要干嘛?你哥有没有让你跟我划清界线?这是肯定啦。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被别人看到了又要说我还想攀高枝有所图谋,对你也不好,跟我称兄道弟的话降低您祝公子的身价,我可当代不起!”
英台听他话中句句带刺儿,心里算是明白几分,也有几分把握说服他了。她暗自坏坏一笑道:“是呀,我七哥要死要活的令我与你绝交来着。”
山伯一听此言,颊上的肌肉微微动了动,而后一脸通红,嚷道:“好好好,告诉你家七公子,就说我梁山伯不愿高攀,不用他劳心劳神,我自当会主动与你绝此义交。”说完便上了牛脾气,绕过英台就走。
“堂堂一个学识渊博有所见识的青年才俊原来如此肤浅的呀!唉,你刚才所说的话要是被周山长听到,他准会骂自己平时看重了你。”英台在原地立着一动没动,朝已经走远的山伯大笑道。
话音渐落,山伯驻了脚步,转身望向她,那张英俊的脸上红得更是厉害。英台见他终于有所反应,她得意洋洋的迈着悠闲的步子晃晃颠颠的走到他面前,乜着他道:“你走呀,你这一走就说明自己跟那些目光短浅,半无见识,迂腐不堪的庸才们是一丘之貉,蛇鼠一窝。”
“我……你别拿话来激我,现在书院都传遍了,说我梁山伯意图麻雀变凤凰厚颜无耻了!我虽是小民,但绝不是小人,从未受此诽谤也从未有过这样的侮辱。”梁山伯从英台手中夺下自己的儒巾,愤然的拍了拍。
“你以为我七哥是因为你的身份才这样的吗?”
“不然呢?”
英台哈哈笑了起来,笑弯了自己的小蛮腰。山伯被她笑的莫明其妙,涨红着脸,没好气的嚷道:“有什么好笑的?”
英台好不容易收住了笑声,带着几分神秘道:“我哥不是因为你的身份才这样的,我哥是因为被人骗了,这事啊好几年我们都没敢和他提,他以前也上过书院,当时也像我一样与一个交好的同窗结成义友,唉,结果,那人却背叛了他,为此我哥伤透了心。”
山伯一惊,忙问:“真的?”
当然是假的啦!英台正色一变,道:“嗯,我哥最疼我了,他听我在书院和你结义随即联想到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心中难免有所芥蒂。总之他不是因为你的出身,他从来不在乎这些,跟我一样。”
“那他也算是不幸了,被自己最信任的朋友背叛乃是不幸中的大不幸。”山伯自言自语道,突然他眼一抬,眯着双眼有所怀疑的乜着英台,问:“你没有诓我吧?”
“这是何等大事我岂能哄骗你!要是不信我,你去问他不就清楚了?我带你去。”英台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就往前走。
“英台,我信你了,别去戳他伤心处了吧。”山伯这才有了笑意,回头去拾起落在后面很远的两桶水。
英台这才松了一口浊气,心道:总算这关过去了,真是四面楚歌,幸好本公子八面玲珑,处事不惊!
入夏后,书院中的那片荷花池里露出了不少含苞欲放的莲儿们,那一层叠着一层的荷叶也是一番惹人陶醉的美景。这荷塘平日里也会需要人来清理,山伯就自告奋勇的担上这活计,清理这池中的杂物是很不容易的事,故而说是自告奋勇不为过。山伯每隔十几天清理一次,自从他来到书院后,这荷塘也像是换了一身新衣,清清亮亮,莲香缕缕,沁人心脾。“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根莲。”他时常立在荷塘里,一边干活一边作诗,好不惬意。
为了感谢山伯这些日子的辛勤劳作,周世章决定让自己的夫人为山伯做些好吃的犒劳一下这个让自己十分中意的学生。起先,山伯没有决定接受他的好意,他不想再劳烦这位对他恩如泰山的老师。可是英台却说了一堆尊师重教的话,就好像他要是不去就是辜负了恩师的一番心意似的。最后,他还是去了,英台也跟着去。
周山长的家被安置在书院后面的一片松林中,几间上等木材建造成的小木屋,看似简朴但别有风味。说实说,英台从没见过像这样的房子,外观上看去样子怪怪的,红色的房顶上竖着烟囱,那烟囱却不是笔直的,而是弯曲了两道,从下望去特别有视觉感。
周世章是在书院里遇到这两个学生的,正好与他们同道回来。家中院子不算太大,零零碎碎的不知堆了些什么,梁祝二人跟随着老师进入院里,看着满院狼藉,周老爷子皱了皱眉头,回过身子朝那两学生免强的笑了笑。英台见平时十分严肃的山长此时一副囧样,便觉得好笑,偷偷扯了一把山伯的衣袖,山伯也一脸尴尬的站在零碎堆中不知如何挪动步子。
“夫人,山伯和英台来了。”周世章嘲其中一间屋子喊了一声,随即就听屋里传来一声巨响‘咣’。这把屋外的一老两少吓得往后一退,“夫人你怎么了?”章老头连忙冲进屋去,梁祝二人也跟上去,这一推门,扑面而来的是白茫茫一片的灰尘,呛得三人连声咳不停。
“夫……人……”周世章咳了一会,被呛地眼睛都难以睁开,一边咳嗽一边问:“出什……么……事……”
屋内尘土飞扬,半空中还飞着好多张纸片,也看不清是书页还是纸张,反正飞得到处都是。待灰尘渐渐散了去,真的把梁祝二人吓的大叫一声。只见屋内的一整面书架倒在地上,旁边的书案也是不成样子,四脚朝天,地上还有大片墨汁。大书小书乱七八糟的堆在地上,像是刚刚地震过似的。
周世章这会子可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脸上的肌肉不禁抽动起来,嘴巴张得都能一下塞进去一个酒盅,脸色由红变白,木讷的站在原地。
这时,从这片狼藉中的某个方向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在这里,你们回来了呀?”英台寻声看去,从倒地的书架里突然钻起一个女子,这女人看上去也有五十上下的年纪,头发零乱的被她随意绾了个髻,用简单的簪固定着。一身白底蓝花的窄袖布裙,两袖被高高卷起在胳膊肘上方,最奇怪的是她靠衣领的那条带子还在开着,一副随意的打扮,一点不像是山长的夫人。英台与山伯面面相觑,再看向眼前的这位师娘,那师娘却对他们媚眼一抛,咧嘴一笑,而她手中一卷书落在地上。